害群之马(87)

2025-09-11 评论

  “没事……没事。”一群人默默地摇了摇头,心虚地也喝了一杯酒。

  尧新雪陪着这些人一块玩,尧新橙能看到他的牌,知道尧新雪在有意无意地让着那群人,打了五把,四把尧新雪都是输家。

  “原来雪老师不擅长玩牌啊哈哈哈,是不是你故意给我们雪老师发烂牌?”音效师踢了一脚旁边的人,嘻嘻哈哈地给尧新雪找台阶下。

  “是我技不如人。”尧新雪笑了下。

  几个人累了一天,玩牌能赢得这么痛快,更是哈哈大笑,糟糕的情绪得到了好转。

  尧新雪喝酒喝得痛快,而且说话漂亮,也就迅速地拉近了和他们的距离——他们见过太多的乐手或明星,以为尧新雪也会是高高在上,是山顶的一捧雪,却没想到他这么好脾气。

  于是和尧新雪碰杯时说的祝词也多了几分真心:“祝黑羊世巡一切顺利。”

  尧新雪笑了笑:“谢谢。”

  等到人陆陆续续都走了之后,尧新雪才完全靠在了沙发的靠背上。

  他学着尧新橙的样子,闷不吭声地喝酒,等到他喝第三口时,尧新橙才开口说:“哥哥,不要,喝了。”

  “我以为你不说话,是想和我玩喝酒比赛呢。”尧新雪侧了侧脸,望向他。

  尧新橙早醉了,他感到胸口发闷,只定定地看了会尧新雪,然后说:“听不懂。”

  他抢过尧新雪手里的啤酒瓶,猛地仰头一口把里面的酒全闷了,喝得浑身都是酒气,颈和脸全红了。

  尧新雪看着他,没有忍住笑了。

  “你怎么了?最近心情好差。”尧新雪歪了歪头耐心地问。

  尧新橙的脑子先是嗡地一声,本能地联想到几天前眼前人在吻过自己后叫宋燃犀的那一幕,连手都僵住了。他暗暗地咬住牙,好让眼泪不至于这样不争气地落下来,只偏过了头不去看尧新雪:“没。”

  尧新雪望着他绷紧的下颌,也没继续问,就这样站起来揉了揉他的脑袋。

  他真是合格的队长,总是温柔又细心,照顾着这辆车上的所有人。

  而一想到尧新雪其实对所有人都这样,一想到宋燃犀也许是那个最特别的,尧新橙心中的嫉妒和憎恨就几乎变得难以控制。

  他一直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尧新雪,握着酒瓶的手神经质地抖动着,尖锐的耳鸣仿佛在他的耳侧持续鸣叫着,有那么几分钟,尧新橙想要狠狠将头撞向旁边的柜子,好让他清醒一点。

  该死的,该死的。别吵了!尧新橙心里狠狠地骂着,涎水不可控地从嘴角流出,某几秒,他的眼前闪过高大男人的黑影,身体先于大脑恐惧地颤抖起来。

  尧新橙的症状越来越明显,他知道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越来越管不住自己了,那些疯狂的幻影,几乎让他一度在舞台上看不清任何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量机械而重复的练习,已经能让他的双手只要抱着吉他,就能够按照本能不断地继续弹奏下去。多好啊,尧新橙心想,他终于把自己训练成了一台机器,直到身体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报废,都能为尧新雪所用。

  心理医生曾经告诉尧新橙,尧新橙的心里存在创伤,需要得到告解,否则迟早有一天,维持理智的那根弦会彻底崩断。

  在心理医生的多次提醒之下,尧新橙终于答应了催眠的方法。

  “你在害怕什么?”

  带着这个问题,尧新橙闭上了眼睛。

  他回到了慈济孤儿院。

  孤儿院和记忆里的那座建筑没有任何区别,巨大却空荡、陈旧却爬满了爬山虎。

  高而窄的小窗透着稀薄的日光,空气阴冷,蚂蚁排成一列爬过墙沿,饥肠辘辘的孩子们就蹲在旁边。

  即使是在白天,这里也依然很暗。

  尧新橙灰扑扑的衣服上印着大大的36,他的身上有着被其他孩子打后留下的淤青和伤口,左手的手指也有明显的擦伤,此刻正不安地捏着衣服的下摆。

  “你昨天晚上在哪里?”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在,床上。”尧新橙低着头小声地回答。

  “撒谎!你听到了对不对?我不是说过不准靠近我的办公室吗!”男人的声音忽然拔高,阴沉可怖的眼神仿佛要将尧新橙撕成两半。

  尧新橙吓得肩膀一颤,脸色煞白:“不,不。”

  心理医生看着睡在躺椅上的尧新橙猛地攥住了自己的脖子,双脚拼命挣扎着。

  冷汗从尧新橙的额头滑落,他感到呼吸急促,双手却违背着生存本能不断地收紧,就在心理医生准备中止这次催眠时,尧新橙猛地转头,睁开眼睛看向了他,如同一头野兽。

  心理医生因为这个可怖的眼神一瞬间僵了一下,然后晃了晃手指,向尧新橙确认:“你醒了?”

  尧新橙的呼吸急促,他缓缓地、缓缓地松开了手,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就要掐死自己,依然保持着那个别扭的姿势定定地望着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只听到他慢慢地说:“是,哥哥,救了我。”

  当心理医生抬起头疑惑地望向他时,尧新橙已经恢复了平常的面无表情,然后又一次单方面地结束了治疗:“下次见。”

  ……

  尧新橙从兜里拿出药瓶,拼命地倒着药片,他有些狂躁,因为一直倒不出,于是越来越用力,就在药片即将全部都要因为他粗鲁的动作全部掉出来时,尧新雪按住了他的手腕。

  “想死?”尧新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尧新橙没有想到他还在,酒精让大脑变得迟钝,半晌之后,才摇摇头。

  “什么时候开始的?”尧新雪拿着药瓶,看了眼背后的说明。

  尧新橙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沉默——他知道尧新雪在问什么,不是什么时候开始吃药,而是问他什么时候起越来越病了。

  尧新雪半只手按在他的额头上,逼他抬头望着自己,命令道:“说话。”

  “签约之后。”尧新橙低声回答道。

  尧新雪松开了手,在灯光下,认真地将药瓶背后的字看了一遍,他蹲下身与尧新橙通红的双眼对视,手温柔地摸过尧新橙的侧脸。

  尧新雪的眼神是这样充满了关心,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让尧新橙感到潮水般无止尽的难过。

  “小橙,你就这么离不开哥哥吗?”他轻声说。

  黑羊乐队签约,让他们搬出了日夜只能相互依偎的出租屋。

  尧新橙看着他那双温柔的眼睛,感觉到心脏像是被水泡胀,几乎压得他胸口沉闷:“嗯。”

  “来吃点东西,喝酒了就别吃药。”尧新雪看了他一会,最后只说,“把你心理医生的号码给我。”

  尧新橙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脸上的手在抽离,那片皮肤只短暂地留有他的余温,很快,尧新橙就又开始自我怀疑这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尧新雪其实没有摸自己的脸?

  于是他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低声说:“好。”

  他站起身,看着尧新雪拿着一双筷子,伸进旁边的一个小锅慢慢地搅拌着,终于后知后觉般闻到淡淡的烧焦的味道。

  尧新橙望着尧新雪的背影,用左手按住自己不断发抖的右手。

  薛仰春忽然披着床单“砰”一声拉开了隔间的门,大梦初醒般喊道:“快跑啊队长,着火了!”

  “没有哦,是我在煮夜宵,你要一起吃吗?”尧新雪笑眯眯地看着她。

  薛仰春望着尧新雪面前那锅里的一坨,终于彻底清醒了,假笑道:“不了队长,您还是自己慢慢享用吧。”

  她看着尧新雪背后的尧新橙,偷偷地竖了个大拇指,然后又摆了摆,意思是:你加油,你可以的,我撤了!

  尧新橙的酒如今已经醒了一大半,他脸色复杂地看着飞奔着逃跑的薛仰春,最后犹豫了一下,松开了自己的手。

  尧新雪煮的那坨面已经变得稀碎,已经从了大好面条变成了不明物体,筷子已经捞不上来了。

  于是尧新橙只能就着锅吃,面不改色地品尝着这份来自尧新雪的关心,然后全部解决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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