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婧一支烟已经抽完,她碾灭在一旁的垃圾桶上,望着不远处的别墅灯牌:“顾临,有没有人说过我们俩有些地方很像。”
顾临抽烟的动作一顿,他偏过脸,今晚第一次看向涂婧。
涂婧又自顾自点了一根烟:“有人跟我说过。”
“高三毕业那年,他和我一起主持我们那届的毕业晚会,我第一次见他,他也第一次见我,你猜他见我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不是自我介绍,是:‘学姐,你眼睛很漂亮,很像我同桌’。”
顾临许久没再抽一口烟,长烟一点一点自燃着,越来越短,烟灰越积越厚,他食指很细微地抖了下。
还带着余温的烟灰像发黑的雪,还没落在地上,已经被风吹远。
“他是喜欢你的,”涂婧揉了揉脖子,语气很随意,“只是还不懂。”
“我知道。”顾临仰头,视线没什么焦距地落在别墅一楼落地窗上。
他有眼睛,他知道那人对他是不同的。
或许是喜欢。
但不够。
他要的不只是喜欢。
要爱,要绝对,要他想到爱的时候是他,想到死的时候也是他,要开了弓就不能回头,要没有任何退路。
顾临指尖明明灭灭猩红一点。
爷爷有句话是对的。
年轻的时候,在苯基乙胺和荷尔蒙煽动性的欺骗下,容易误把激素作用下的新鲜错觉理解为“爱”。
爷爷说给他时间,错了,是他给纪曈时间,让那人确认这是“爱”,而不是“新鲜错觉”。
涂婧看着顾临压低的眉眼,里头满是令人心惊的情绪,她被烟气重重呛了一口。
良久。
“唉,顶着这张脸玩暗恋,也不知道到底是你吃亏,还是曈曈吃亏。”
涂婧看了眼手机:“出来快半小时了,烟气散干净就早点进去,免得他找你。”
顾临跟着看了眼手机,没有消息。
是有些久了。
他走到户外洗手池边,净手,漱口,洗脸,从口袋拿出一盒薄荷糖,随意倒了两粒,放进嘴里。
涂婧就看着他把那超凉的薄荷糖三两下咬碎,面无表情咽下,进屋。
涂婧:“……”
涂婧想着薄荷糖的口感,打了个激灵。
顾临和涂婧一前一后进到别墅,总算知道这半个小时纪曈为什么这么安静。
“你们灌他酒了?”涂婧看着半躺在沙发上的纪曈,太阳穴突突地跳。
“没。”陈永杰和李原一左一右架着纪曈。
陈永杰也不知道为什么五分钟前还清醒地跟他聊江城三中食堂西红柿炒蛋偏甜口还是咸口的纪曈,五分钟后忽然就仰在了沙发上。
涂婧端起茶几上的玻璃龙头调酒桶晃了晃:“他喝这个了?”
陈永杰点头。
涂婧头更疼了:“这是老齐他们在你们来之前,玩调酒接力挑战剩下的。”
一群活阎王。
伏特加不要命地往里头加。
一杯更比六杯强。
涂婧揉揉发烫的太阳穴,看向顾临:“先带曈曈去休息吧。”
涂婧指了指楼上:“原先给你和曈曈安排的房间在三楼,现在要不要换到一楼去?”
顾临:“一楼吵,他睡不好。”
涂婧心想也是,正要问要不要让李原他们帮忙把人弄上楼,顾临已经走到沙发旁,托着纪曈的腰将人抱了起来。
他抱得很自然,怀里的人也窝得很自然。
好在别墅自带升降电梯,没那么折腾。
涂婧在前头带路。
纪曈虽然醉着,但一路上断断续续说着话,顾临也应着,一楼杂声太多,涂婧听不太清两人在讲什么。
直到电梯门合上。
纪曈头埋在顾临肩颈。
“顾临。”
“嗯。”
涂婧竖着耳朵听。
“江城太远了,德国也太远了,别去。”
顾临沉默着。
“好。”
“你发誓。”
“我发誓。”
“你发誓,要留在安京。”
“我发誓。”
“你发誓,要一辈子陪着……”
因为难受,纪曈咳了一下,没把话说完。
顾临:“我发誓。”
纪曈:“你发誓,要做一辈子好兄弟。”
这次顾临没答。
涂婧也没说话。
“叮”,电梯到达。
两人的房间在走廊尽头那一间,涂婧轻声走在前面。
纪曈许久没听见回答,挣扎着正要抬头——
“我发誓。”顾临说。
涂婧在房门前站定,开门的手顿了一秒,才继续用房卡打开门,插入卡槽充电。
“嘀”,全屋亮起。
涂婧转身看向顾临和他怀里的纪曈,要笑不笑。
“你还真敢发呀,顾临。”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欺骗菩萨,是要天打雷劈的。”
顾临抱着人进入房间,小心缓慢地放在左边那张床上,他头也没抬。
“那就天打雷劈吧。”
第22章 “你是谁的”
涂婧定的这间轰趴别墅配套齐全,面积足够大,包括房间。
双床房,但一张床睡下两个人似乎也足够。
涂婧有些担心出问题,给老齐他们发了条消息。
【老齐:啊?曈曈喝了?喝了几杯?】
【郑桓:那酒真有点烈的,怎么也没人提醒一下?】
【林淼:那叫有点烈?那都不叫酒了,叫蒙汗药,白朗姆都加了大半瓶。】
【黄瑞云:老杨说下午那酒桶点个火都能着,等下冲瓶蜂蜜水送上去给曈曈吧,蜂蜜我记得有准备?和烧烤材料一起买的。】
【老齐:有,在厨房,我等下去冲一壶。】
涂婧把情况转述给顾临:“酒劲很烈,你今晚得多留意一下了。”
“嗯。”
“那我先下去,蜂蜜水泡好了给你送上来,有事一定喊人。”
涂婧离开房间。
纪曈脑袋昏昏沉沉,但还能听见顾临和涂婧说话的声音,只是不怎么分明。
“打雷了?”纪曈忽然问。
“没。”顾临抬手试纪曈的体温。
顾临掌心很凉,很舒服,纪曈歪头贴过去。
“那你们说什么打雷?”
“没什么,听错了。”
“哦。”
“喝了几杯。”顾临把人从床上扶起来,替他脱外套。
纪曈还算听话,只是没什么力气,下巴耷在顾临的肩上,随着顾临的声音指令,抬完左手抬右手。
纪曈声音含混:“两杯。”
“挺能的,纪曈。”顾临声音凉凉。
外套脱下,顾临右手托着纪曈的后颈,左臂伸向床头,抽了一个枕头,调整好位置,才重新将人放平。
纪曈却开始乱动:“还没洗澡。”
纪曈扯了扯领子。
他外套里头是一件米色短袖,领口本就大,被他这么毫无章法地一扯,左肩大片肌肤都露在外头。
肩头也是红的。
顾临偏过脸,抬起手掌按住他不安分的手。
纪曈:“洗澡。”
顾临没应。
纪曈:“洗澡。”
顾临仍然没应。
纪曈;“洗澡。”
“知道了。”顾临终于开口。
纪曈在床上翻了一个身,乱七八糟就要爬起来。
顾临的手掌又重新压下来:“躺好。”
这一通乱动消耗完纪曈仅剩不多的精力,他喘了几口气,脑子只剩下两个字:“洗澡。”
顾临敷衍复读机…复读小“纪”。
“知道了,躺着洗。”
复读小“纪”:“躺着怎么洗?”
三分钟后,湿毛巾在纪曈手臂上擦拭的触感告诉他:躺着真能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