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地拿下其中一张展开一看,发现《江城晚报》真的好给面子。
短短一则公告,用一号宋体加大加粗下划线,占据一张纸四分之一个版面。
【结婚启事】
【*承亡父赵秋实先生,亡母林婵琴女士所期。
*承严父吴文雄先生,慈母李君碧女士之命。
新郎赵归璞与新郎吴且。
谨定于二三五七年一月二十八日在江城百闻酒店举行定婚仪式。
特此敬告亲友,同证盛典。 】
吴且:“……”
吴且:“额?”
李君碧:“新郎吴先生?!!!”
李君碧:“你的慈母李君碧女士今天看报纸才知道这件事!!!!!!!!!!”
李君碧:“请问您,李君碧女士命了什么?!!!!!!”
吴且:“……”
一脸茫然的坐在床上,吴且也觉得非常的懵逼,事实上他以为赵归璞昨晚说的“明日登报”,等同于“得闲饮茶”。
什么意思呢,就是找个阳光明媚,春暖花开,搞定了所有周围的人,让应该知情的人都知情后的好日子,然后在这个日子后面真正的第二天,在完美的缓冲中,丝滑“登报”,“官宣”。
四舍五入等同于当第二天人们看到报纸,第一反应应该是「哦。」,而不是「啊?!」。
………………这年头谁家好人真的把报纸当社交平台的热搜使呢?
脑瓜子嗡嗡一阵乱响,吴且脸上的懵逼和无辜换来了李君碧连续三个巴掌,脑袋都快被从脖子上扇下来。
李君碧一把扯走儿子手中捏着的那张公示版,又把娱乐版塞给他,喊他好好看,戳着好大儿的脑门告诉他,她前所未有的站队狗仔——
吴且此时慢吞吞回过神来,一边嘟囔着“你打电话去骂赵归璞啊,都是他一个人的主意”,一边翻开娱乐版。
今日的《江城晚报》娱乐版和主版好似已经彻底分家,并没有坐在同一个报社编辑室共同创造同一份报纸。
在主版给足了赵家现任掌权人婚讯足够的版面和排面时……
娱乐版可谓是人仰马翻。
【狗仔世纪大翻车:码头筋肉工真实身份曝光,船王赵归璞「扮穷追爱」好情趣,娱乐记者集体崩溃:我们只是play的一环。】
此乃标题。
下面还有两则副标题——
【「青蛙变王子」,「锁工强仔」到「千亿赵生」,娱乐版世界毁灭日,网友建议《江城晚报》改名《真的晚报》,或者《知情不报》。】
【船王赵归璞码头锁工日赚二百五,网友:但演技值千亿!】
吴且“……”了下,报纸往下扯了扯,发现下面还有配图。
左图脸带口罩、身着牛仔外套与工字背心码头工造型、拎着一盒蛋糕站在甜品店门口的码头工老赵;
右图是站在某艘货轮上,西装革履,神色冷淡厌倦、睥睨众生的赵家现任掌权人赵归璞。
两图中间有金光璀璨足够老土却炫目字效:此乃人生!
吴且默默地压下手中的报纸,掀开被窝从床边滑落,严肃宣布:“我对这件事真的毫不知情。”
李君碧抱着胳膊冷眼跟着他,像是小尾巴似的跟进浴室,看着儿子脸不红、心不跳的挤牙膏,一点都不相信他不是共犯。
“你不知情。”
“不知。”
“那我现在就去联系报社,准备辟谣。”
“哗哗”刷牙声停了下,咬着电动牙刷的黑发年轻人转过头,面颊上的一坨细软白的肉被牙刷震出重影。
“不好啪?”
他声音含糊。
“囔会公共资源捏。”
李君碧面无表情地推了推他的牙刷柄,前端捅进嗓子眼里让吴且发出一声干呕,好不容易吐出牙刷,擦擦脸,抬起头看见他的慈母李君碧女士踢着正步,转身冲出了浴室。
三分钟后,楼下传来李君碧单方面骂人的声音。
挨骂的是吴文雄,因为此人演技太差,面对报纸订婚公告表现出的震惊与愤怒均不够到位,被揭穿早已知道赵归璞同吴且陈仓暗度的事实——
现在在李君碧眼里,吴文雄和吴且是串一根绳上的不要脸蚂蚱。
……
吴文雄夹着公文包落荒而逃时,吴且也不可能乖乖留下来当唯一的活靶。
在李君碧的数落中,黑发Beta抓过玄关的钥匙,开上那辆阿斯顿马丁冲出家门,逃难至赵宅时,才早上八点多,造成这混乱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没醒。
昨晚一夜内容过分丰富,车内厮混过后又在国道上演美国大片追逐戏,距离枪战就差另一把枪的存在之后,又在执法局跟前上演记者招待会——
每一个环节都很惊天动地,拥有使人绷不住一口气就陷入生病感冒的力量。
擅长于胡思乱想,小吴老师下意识便以为赵归璞哪不舒服,但也并未立刻鲁莽闯入男人的卧室去查看,而是转头问了秘书蒋尾,这才知道,赵先生说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就让它彻底好到底,全公司放假一日。
聊天末尾蒋尾真诚表示恭喜,并明里暗里希望吴且是一位离开老公超过九个小时就会伤心落泪、生活不能自理的娇弱夫人,从此把赵先生的上班时间严格控制在朝九晚五。
官宣首日就全公司带薪休假这种事实在是给了全体员工无限的幻想。
站在一楼会客厅,吴且一边给蒋尾抠“……”这样的省略号,一边漫不经心的看一副挂毯,上次来的时候还没见过,整体的编织工艺又好像有些年纪——
大概率是某个慈善拍卖会赵先生献出的“爱心”。
他正弯腰试图从编织工艺与金线判断这是属于法国几个世纪前哪个时期的好东西,忽然感觉到有人站在他的身后。
悄无声息的脚步与隐藏的很好的气息让吴且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来人。
直到他呼出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颈后。
吴且没有回头,任由龙舌兰烈酒的气息若有似无的将他绵密、细腻的包裹起来,信息素明明并不似以往那般浓郁,甚至也不激烈……
空气中却好像漂浮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短暂的死寂后,从身后伸出来一只手,环绕上来压在了他的小腹。
——这是一只属于少年人的手,没有那么多经历风雨留下的老茧,劲瘦有力,能轻易抓着一颗篮球狠狠地灌入篮筐,获得满堂喝彩。
然而此时此刻,隔着布料,和紧绷的小腹肌肉,吴且能感觉到这只手在颤抖。
小心翼翼的同时好似在努力的抑制着一座火山的喷发,站在火山下的吴且理所当然地被这种不安情绪传染,他动了动……
对方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挣扎,于是那只大手加大了力道,将他往后摁压,吴且后退一步,靠入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少年温暖湿热的气息就在耳后,吴且稍微一偏头,就看见了在两人身侧放着的一个行李箱,一个书包,还有一颗装在网兜里的篮球。
他的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答案呼之欲出。
“……要搬出去吗?”
身后的人呼吸平缓,沉默一瞬,从嗓子深处发出一声回应。
“嗯。”
就单一个字的音,低得不像话。
……大概原本是准备选择在这个真相大白的早晨沉默离开,不哭不闹,不威胁任何人,只是自己悄悄地离开。
糟糕的是,貌似是最不该目睹这一幕的吴且撞上了这样的瞬间——
他为此感到有一些难受。
压在他小腹上的手并未挪开,身后的人固执且大力的将他固定在自己的怀中,很长时间的沉默中,吴且都僵硬地强迫固定住脖子的角度,始终面朝面前这精致、厚重的挂毯。
赵恕低下头,轻嗅他的颈脖,不意外地注意到黑发Beta的皮肤因为自己的动作有瞬间紧绷的收紧……
他还是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