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摇滚与上学live(5)

2025-09-14 评论

  曲君仔细想想,上次见面自己没讲几句话。一句是琴行没有音叉,另一句是“贝托”,难怪傅莲时半信半疑。

  “你喜欢卫真?”曲君问。

  傅莲时双颊飞红,摇了摇头,紧接着找补道:“我也不是不喜欢卫真老师……我是想说,老板要是认得卫真,是不是还能认识‘飞蛾’?”

  卫真以前《顺流而下》的那个乐队,取名叫做“昆虫乐队”,每人用一种虫子起名。鼓手是“尺蠖”,主音吉他是“蚂蚁”。

  卫真是“知了”,不过大家都知道他真名,并不以代号称呼。

  至于“飞蛾”,“飞蛾”是乐队的贝斯手。乐队解散之后,大众偶尔听见别的成员的消息,说他们加入某某乐队,在某处走xue。唯独飞蛾杳无音信,彻底失踪。他连一张正儿八经的采访照片都没有,只留下录像带里模糊的身影。

  曲君“哦”的一声:“那你喜欢飞蛾?”指指门口,又说:“送你一只。”

  傅莲时听话地看过去:天色将晚,夜色像钢笔里的蓝墨水,起初只在纸上蓝,很快就蓝得到处都是了。一只飞蛾扑门外的壁灯,撞在灯罩上,啪嗒,啪嗒。

  他走到门口,两手一合,把飞蛾合在手心。

  曲君想到蛾翅上的灰尘,不由得一阵牙酸。他怕傅莲时把虫子拿进屋,缩在沙发里说:“你还真的敢抓啊。”

  傅莲时笑道:“这是爱屋及乌嘛。”说着把飞蛾重新放走。

  曲君这才放松一些:“我还认得别的乐队,你去找他们试试。”

  傅莲时执拗道:“我就想试试卫真老师的乐队。”

  曲君说:“卫真脾气不好,你这个水平见他,肯定要挨骂的。”

  “骂就骂吧,我要找到飞蛾,”傅莲时说,“曲老板,您能不能教我弹贝斯?”

  “我是真的不会弹贝托,”曲君耸耸肩,“小青蛙琴行的老板,怎么可能弹贝托。你全北京去问,也找不到教贝托的。大家都是自学。”

  傅莲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周六就要见卫真,自己摸索实在太慢了。要是错过这次机会,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跟卫真搭上话。

  他不知不觉抿着嘴唇。曲君说:“不过你要想学别的,这儿有价目。”

  墙上果然挂着一张价目表。教笛子、葫芦丝、口琴,一块一节课;教琵琶古筝、三弦、二胡、马头琴,两块一节课。傅莲时笑道:“琴行不是没有笛子么?”

  曲君道:“小小年纪,不好这么记仇。”

  他对这些乐器兴趣不大,而且一块钱不算是很小的数目了。但他更不想拂了曲老板好意,在外套口袋翻翻找找。

  曲君见状道:“放心吧,找我上课,不会亏了你的钱。”抽出一张名片,翻到背面给他看:

  “宣武、海淀两区联合小学生笛箫大赛”笛子组一等奖。

  “紫竹院街道小学生琵琶大赛一年级组特等奖。”

  “后来怎么不比了?”傅莲时“扑哧”笑出声来。

  “后来与世无争了,”曲君把名片扔回盒子,“本来想着这边学校多,小孩放学了,家长又没下班,可以来学学乐器,不过没人报名。”

  傅莲时翻到一张二角、三个一毛钱硬币,放在桌上说:“但我没带够钱,就上半节笛子课吧。”

  曲君收下零钱,请他上座,郑重其事道:“我会报答你的。”

  傅莲时咯咯直笑,当然觉得这话又是一句浇头。

  曲君挑了一根笛子给他,问:“会不会吹?”

  傅莲时照猫画虎试了试,朝笛孔里吹气。笛子发出“呼呼”空洞的声音,压根不响。曲君道:“看来你在学校是好学生。”

  傅莲时不解,曲君说:“和你们下课了吹笔盖是一样的。”

  傅莲时立马了然,原来不是像口琴一样往孔里灌气,而是要让笛孔的边缘像一把刀似的,把气流“劈开”。再试一次,笛子就能呜呜发声了。曲君说:“学到这儿是两毛五钱。”

  “曲老师!”傅莲时不满道,“哪有吹响就收两毛五的?”

  曲君道:“换个笨小孩,吹响就要学一整节课。是你学得快了。”

  傅莲时真搞不明白,又有点受骗的怒意,又有点受用。

  只听曲君说:“再教你一个两毛钱的。笛子孔全部盖住,一个个放开,声音越来越高,就是音阶了。”

  就算曲君不教,他自己都快摸索出来了。傅莲时试着吹了一遍,诚心诚意道:“曲老师,难怪你招不到学生。”

  曲君摆摆手,笑道:“是你学得快。现在学最后五分钱。”

  “曲老师!”傅莲时叫道。

  曲君不为所动:“最后五分钱,教你吹一首歌,好吧。”

  傅莲时已不太信任他。曲君自己另拿一根笛子,贴好笛膜,说:“你看我吹。”

  傅莲时还以为,曲君要么教《彩云追月》《紫竹调》,要么教些《沧海一声笑》之类流行曲目。这些歌曲本身不费技巧,又让人觉得老师用了心。

  结果笛声一响,曲君吹的居然是《小星星》。傅莲时越想越难受,提醒说:“曲老师,那是我明天早饭钱呢。”

  曲君放下笛子,淡淡说道:“笛子还没吹会,就吹起牛皮来了。”

  傅莲时心里憋着一口气,刚刚一直留神看着他的手指动作,该按哪个孔、放哪个孔,全都记住了。闷闷说:“不是我吹牛,是你逗我玩呢。”

  曲君不答,像指挥家一样,做了个起拍的手势。傅莲时吹了两声,不觉一怔。

  他手里这一根笛子的音调,和吹的全然不同。按曲君方才的动作吹,比他高了一个全音。

  曲君笑道:“是吧,就算是小天才,也不能吹牛皮的。你的笛子是D调,我的是C调。”

  “但是……”傅莲时迟疑道,“这么吹下来,的确也是小星星。”

  曲君道:“高一个音低一个音,听在观众耳朵里,感情就大大不同了。如果非要按我的调子吹呢?”

  傅莲时眼巴巴看那根C调的笛子,曲君会意,把笛子往身后一藏:“不行,这个叫耍流氓,放前几年要挨枪子儿的。”

  傅莲时满脸通红,恼道:“就不能洗洗么!”

  “不能,”曲君说,“吹吧。”

  同样一个音高,在C上是“re”,在D就变成了“do”。相隔全音的尚且比较好计算,但像“fa”“ti”这样隔半音,傅莲时就算不过来。每次小心吹到中途,遇上半音还是要绊一下。

  路人听见他磕磕巴巴的笛声,不免朝店里张望,弄得他更紧张了。

  他试了几遍,渐渐悟出来,曲君为什么教《小星星》。《小星星》用的音多,跨度不小,费脑子,同时耳熟能详,绝不会忘记调子。

  想到他错怪曲君,傅莲时又有点儿丧气,抓着笛子笑道:“让你看笑话了。”

  曲君说:“在学校数学没学好。”

  傅莲时不响,曲君说:“你不要算,这个音叫什么,那个音叫什么,记住音高就好了。”

  傅莲时把嘴唇凑上笛子,要吹不吹。曲君说:“对你来讲,音符应该是朋友。你那两个朋友,赵圆刘方,是见到人就知道名字,不是靠名字认人。”

  傅莲时忍俊不禁,说道:“人家叫刘鹏。”

  曲君说:“反正我认得人,名字就不管了。”

  傅莲时若有所悟,吹一遍音阶,把笛子上各个半音听清楚了。

  他对音高极其敏感,记得也很快。这次再吹《小星星》,果然没有摔跤。再转别的调子,全都不费力。

  以前傅莲时自己练贝斯,脑海里总是在想:按这一品、按那一品,弹得不尽兴。今天上一节笛子课,突然茅塞顿开,隐隐约约抓住了一些灵光。

  看他兴奋的模样,曲君笑道:“在学校也这么好学,数学怎么会学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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