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摇滚与上学live(64)

2025-09-14 评论

  傅莲时霍然抬起头,不敢置信,说:“这是奖励我的。”黄萍说:“影响成绩了,当然要收回,你不要叛逆。”

  傅莲时不肯答应,黄萍忽然冷冰冰一笑:“离开学还有一个多月,你就肯定自己不及格了。”

  “没有。”傅莲时说。

  黄萍穿上外套:“那就这么定了。不要像爸爸妈妈,晚上还要工作。”

  她把拖鞋蹬掉,换了一双正式的绒面鞋,勾住后跟一提,系好搭扣。傅辉提上包,跟在后面。

  傅莲时拉开抽屉,把他母亲写过那张“多交点朋友”的纸条藏在手心,自己站在走廊目送。

  临到出门,傅莲时说:“我们乐队的人,都是我的朋友。”

  “噢,”黄萍说,“多大年纪,做什么工作?”

  她好像不记得自己写过一张纸条。傅莲时不甘心,又说:“都比我大,做什么的都有,有一个是大学生。”

  “要交有益的朋友,”黄萍说,“等高考完,你们班不也有好几个大学生么。”

  关上门,傅莲时改去阳台看着。昏暗的月光底下,两个小小身影,前后走出单元门。他们无心左顾右盼,匆匆地走远了。

  傅莲时觉得自己没有怨恨,其实也没有太多难过。无论黄萍记不记得,纸条都千真万确是她写的。

  从小到大,他是一个中庸的孩子。没有太多优点,但也没有了不得的缺点。听话、友爱、不主动惹事,必要情况才和人动手,考试非常诚信、很少逃课,安然度过童年和少年时期。

  但随着题目越来越难,他身不由己,从中庸之道的路中央,一步步偏向马路牙子,快要成为离经叛道的一员。傅莲时心里空空荡荡,只有一种冲动,要做一件真正叛逆的事情,做一件没有人会理解的事情。

  他把手里的纸条展平,从边上紧紧地卷起。这张纸条二指宽,不到一拃长,轻薄的印刷纸质地。卷完再一折,只比白瓶子的维生素大一点,跟胶囊差不多体积。傅莲时把它含在嘴里,有一股淡淡的油墨气味。面向北风,一抬头,纸条就被他咽进嗓子。

  起初它棱角分明,卡在脖颈中间。使劲咽了两下,它很快被涎水沾湿,一路滑进胃袋。傅莲时那不上不下的心情,一并被它带走了。

  楼底传来“哐哐”的声音,单元铁门被人晃了两下,打不开。

  住户每人配了一把钥匙,不过常常有人忘带,回不了家。白天还能跟别人进去,夜里进出的人少,有时等一两个钟头也等不开门。傅莲时心情好转了,愿意帮忙,朝下喊道:“没带钥匙?”

  一个人影走出来。傅莲时又喊:“抬头看看,要是我认得,我就给你开门。”

  那个人退后几步,一只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另一手朝傅莲时挥了挥。他最显眼的是长头发,披散下来,被夜风吹得一动一动的,但身形像个男人。傅莲时惊叫一声:“曲君哥,你怎么来了!”

 

 

第50章 钥匙

  曲君伸手比划,叫道:“钥匙,钥匙,有没有钥匙?”

  傅莲时点点头,曲君说:“丢下来。”傅莲时哪里肯听,欢天喜地、趿拉一双拖鞋,三两步跑到楼底下,打开单元铁门。

  “这么冷的天。”傅莲时说。

  没想到曲君真的会来,傅莲时高兴之余,又感受到莫名其妙的情怯。在这没有路灯的夜晚,唯一照明是楼上漏下来的灯火。曲君整个人像隔了雾一样看不清楚,也不发言,只能朦朦胧胧感受到他的笑颜。傅莲时慢慢走上去……问道:“你怎么来了?”

  曲君说:“随便来的。”傅莲时问:“真的?”曲君说:“怕你被关禁闭了。”

  傅莲时又问:“等了多久?”曲君说:“看见你爸了,没敢过去,不然就用不着你下楼开门了。”

  不算上次家访,这还是曲君第一次来他家里做客,其实也是第一次有人来家里做客。傅莲时一心想招待周到,结果拉开鞋柜一看,连双多余的拖鞋都没有。

  他家装修比较新式,地面铺瓷砖,倒不像水泥地一样非得穿鞋。曲君看出他的窘迫,干脆脱了靴子,很贴心说:“没关系,那种印度和尚,从来不穿鞋的。”

  傅莲时怕他冷,担忧道:“你是印度和尚么?”曲君说:“苦行僧嘛。”走到厅里坐下。

  傅莲时一翻柜子,茶杯没有,纸杯也没有。其实就算找见杯子,也没有饮料,没有酒。甚至今天还没烧开水,只能接自来水喝。曲君看他手忙脚乱,好笑道:“我又不是来打秋风的。”

  “那你是来干什么?”傅莲时说。

  曲君顿了顿:“来看看你。”傅莲时说:“我有什么好看?”

  曲君不响,反而移开视线,看着桌布上的绣花。傅莲时顿觉得这话太奇怪了,深深感到懊恼。

  他把自己搪瓷杯一遍遍涮干净,好容易倒了一杯水。两人默默在桌边坐了一会,曲君理了理衣领,说:“见你没来琴行,担心你,我才过来看看。既然没事儿,我就回去了。”

  傅莲时一慌:“别走啊。”但他其实想不到留下曲君的借口,这话是信口说出来的。曲君一笑,傅莲时赶紧说道:“我弹琴给你听吧。”

  单弹贝斯,就跟干吃白饭一样没滋没味。傅莲时说完,自己立马后悔了。结果曲君说:“好吧。”

  傅莲时打开房间的灯。满地纸头,还没有收拾干净。他很狼狈地乱捡一通,不管是作业还是乐谱,叠在一起塞进抽屉。

  房间里只有一张椅子,看书写字用的。傅莲时搬过来说:“请坐。”

  曲君踩着冰冷的瓷砖地板,施施然地走进来,眼神不免接触到各种摆设。台灯、电风扇,桌上两个铁书立,把课本、练习册、小说和磁带,掺杂着夹在一起。

  傅莲时很久没这样紧张了。曲君把他带进一种新的生活,而这是曲君第一次来到他单纯的生活。

  他一边调贝斯的弦,一边偷偷看曲君。调完音,弹了昆虫乐队的旧歌,还弹了从打口带扒下来的谱子。

  曲君国王一样坐着,背靠窗口,手肘撑在桌面上,眼神在发呆。弹完了,他也不发表意见。傅莲时有点忍不住了,走到他面前,问道:“为什么不搭理我?”

  曲君道:“没有。”傅莲时俯下身子,又说:“为什么,因为昨晚的事情?”

  明明没有点明是什么事,曲君还是立刻反应过来,面颊一热,说:“以后……”

  傅莲时在他脸侧、颧骨靠下、腮颊靠上的位置,轻快地又亲了一口,问道:“以后什么?”

  后半句话原本是:别再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但他一抬眼,看见傅莲时期待的神情,这句话又说不出口。他是充满牺牲精神的人,而且说到底,脸上亲一口,压根算不上牺牲,反而算他占了便宜。

  曲君别扭道:“没事了。”

  傅莲时松快下来,把曲君的长外套拿来看,说:“这件也好看。”一会儿闻来闻去:“曲君哥,你洗头了吧。”

  曲君啼笑皆非,只好说:“练你的琴。”

  傅莲时“哦”一声,把新歌谱子翻出来。

  他在乐队里基础最差,之前写编曲,总是习惯性地避开各种技法,靠旋律弥补。但这种讨巧做法太限制风格,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为了上进,傅莲时在新歌写了许多炫技段落,换着展示技巧,结果自己总弹不下来。有时候练琴,弹久了状态变差,反而越练越退步。

  其中最难是一段slap,傅莲时从前不太接触,为了新歌才开始苦练的。前些天弹得还行,今天总弹错,跟不上速度,弹着弹着就乱了。曲君听出来了:“怎么回事?”

  “就是在想,”傅莲时说,“唉,要是不能弹贝斯了,以后怎么办呢?”

  曲君吃惊道:“为什么想这个?你不是说,一定要弹琴的。”

  他俩还为这事吵过一架。旧事重提,傅莲时很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当初说了大话,实际上什么都做不了。曲君笑道:“你说嘛。”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相荷明玉 娱乐圈 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