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心啊……”
蒋成心脸皮薄，很怕薛容“语出惊人”，于是赶紧先发制人地探出一个脑袋，回过头问：“那个，学长，我这儿有牛奶，你喝吗？”
薛容欲言又止，在后视镜里和梁以遥对视了一眼，挑了挑眉：“不用了，我刚刚喝了一杯豆浆，现在嘴巴里全是豆渣味，涨得慌。”
“噢，行，那我留着一会自己喝。”
说完，蒋成心又转回去，脸有点发燥，车窗里倒影的耳朵也有点发红。
他不是怕公开，只是有点怕梁以遥那些朋友们的反应。
毕竟梁以遥公开过的两个前任，学历外表这些硬件设施都是顶配。
相比之下，自己那点优秀也显得很平凡了。
好在薛容也是体贴地看破不说破，之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别的话题时也自然，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倒也不显漫长。
离市区越远，视野里的山陵就越多，一重拦着一重，层层交叠，屏屏相映，像一滴苍翠色的墨逐渐往远方晕开，山的滚边也从浓至淡，直到与云天同色。
蒋成心看着南安的山，就不由想起了稻城的山，想起了老家的山上种满了毛竹，风一吹，千竿万竿竹都娑娑地晃，像落了一场静幽幽的雨。
“我还没去过那农家乐，走国道还是走高速啊？”
薛容从背包里翻出一盒新鲜的草莓，上边还带着冷凝的露水，给蒋成心递了个叉子。
蒋成心腆着脸说了声谢谢，用叉子叉了一个草莓，听见梁以遥在一旁说：“我也没去过，跟着导航走吧，迷路了再说。”
“陶纪宁前几天还说要露营，从户外群里收了几顶帐篷。”薛容一边嚼草莓一边看手机：
“曾华昨天就睡帐篷了，还说他们去果园里面摘柚子吃，都是当地村民种的，听说没洒农药，还挺甜的。”
“唔……这草莓也挺甜的，是不是，成心？”
蒋成心咬了一口草莓屁股，被那种很鲜的甜给勾得一激灵，眼睛都微微瞪大了：“确实很甜……学长，这是在哪里买的？我感觉我平时在超市买的都没这么甜。”
薛容听完笑了笑：“我不是超市买的，是我同事推给我一个老板，他们家自己有承包果园和菜园，然后现在有在做上门送菜的公众号。”
“我每天登录领个券，配送费能减五块呢。”
“那你把这个人推给我吧，我正好每天都做饭，正好看看他们家的菜怎么样。”
蒋成心又叉了一块很饱满的大草莓，犹豫了一会，趁薛容低头找老板微信的功夫，把草莓递到梁以遥嘴边：
“你吃吗？”
梁以遥本来在看导航，余光瞟到他那做贼似的紧张表情，不由哑然失笑：
“吃。”
他偏过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但是没全部吃掉，蒋成心只好举着叉子等梁以遥把整颗吃完。
等把叉子收回来，薛容看他们的目光已经可以用诡异来形容了。
蒋成心讪讪地把叉子擦了一下，放回一次性餐盒里，没话找话地开了腔：
“对了，我们一会中午到了吃什么啊，农家乐那边自己炒的菜吗？”
薛容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又一眼，回道：“应该是吧，陶纪宁昨天还去地里拔了菜，让我们今天一定要趁新鲜的时候吃。”
不过，他怎么感觉还没吃饭就感觉已经有点撑了呢。
＊
陶纪宁的农家乐是老宅改造，做的是中式庭院的样式，显然是找过高人设计，连门前台阶上的石墩都做得很吸睛。
门前一左一右贴着一副楹联：
【神仙非是闲人做，凡人亦可乐事寻】
入眼是一把上了黄铜锁的老红木门，门槛被岁月冲蚀得褪了朱色，变成了一种风尘仆仆的土黄，木头因为常年雨水的浸泡而生了霉，仿佛长了一块深一块浅的胎记。
虽然一道门关住了背后的满园春色，但偏偏有一簇不堪寂寞的炮仗花过墙攀援而来，那一点生机勃勃的红和绿好像是专门为了填补门槛上褪色的朱一般，就这样赖在半壁上独自招摇，增添了许多意趣。
蒋成心刚下车，就被陶纪宁一伙人拉去牧场搭帐篷，剩下薛容和梁以遥站在石头搭砌的台阶上，远远望着一群人在那里干得热火朝天。
“你俩到底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薛容终究还是不比梁以遥有定力，拧了一下眉毛，忍不住问出了口。
梁以遥倚在褪色的门框上，目光却望得很远，从废弃牧场的边界线一直望到中央空旷地段的那一撮人。
他也没想隐瞒，只是笑了一下：“圣诞节的时候。”
这件事虽然在薛容的意料之中，但被证实之后还是觉得心潮澎湃，他有点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挺好的。”
他顺着梁以遥的目光看去，蒋成心的黄色冲锋衣在一群人里头很明显。
有一顶帐篷的帐杆折了，那人蹲在地上，找了根细绳把折的地方绑起来，正在试探新的组合杆牢不牢固。
隔壁有人招呼他过去帮忙，蒋成心先是摆了摆手，往面前那顶帐篷的帐杆轻轻踹了一下，再三确认不会突然塌掉之后，才转头小跑地跟了过去。
薛容看见梁以遥的眉间动了一下，是一个似皱非皱的弧度。
又过了二十几分钟，陶纪宁突发奇想决定在空地上烧烤，好在后厨的冰箱里有供游客自助烧烤的食材，支个烤架起来也不算什么难事。
等梁以遥和薛容散步过去，烤架上的鸡翅已经冒起了油光，颇有些滋滋作响的架势。
“你们可来了，我已经吃了好几个串了！”
陶纪宁一边抹嘴一边招呼他们：“成心这小子太能干了！刚才一个人就搭了三顶帐篷！”
同行的几个人也附和着笑：“是啊是啊，我们三个人都搞不定一个帐篷，都怪陶纪宁这货买的什么高配版，说明书看都看不懂。”
蒋成心有点不好意思：“其实还好，我之前给我小侄女搭那个霍格沃茨的乐高城堡，那东西才是看教程都看不懂……”
“哪有啊，是你脑子转的比较快！会读书的就是比我们聪明。”
“哈哈……这个其实真的没什么技术含量，看懂说明书就行——”
蒋成心看见梁以遥朝这里走过来，心又不由自主地蹦了一跳，刚想拿个烤好的鸡软骨给他，不料正好被陶纪宁给塞进了嘴里。
“我来吧。”
梁以遥稍稍挽起袖口，露出骨节分明的一双手，凸起的腕骨在阳光下线条分明。
蒋成心在旁边一边擦汗，一边看他烤，忍不住指了一下所剩无几的鸡软骨：“这个好吃。”
梁以遥二话没说，把几串鸡软骨都拿过来烤了。
陶纪宁探着脑袋直流口水，他就喜欢吃这种带点韧劲的东西，嚼在嘴巴里特别舒坦：
“诶！给我来一串！”
“我懒得，你想吃自己烤去。”
“……我靠？！”
陶纪宁不满道：“你这里有五串，分我一串怎么了！”
梁以遥给鸡软骨抹了一层蜂蜜，又倒了一层薄薄的孜然粉，上面撒了几粒白芝麻，递给一旁的蒋成心：
“你刚刚都吃过了，想吃自己去冰箱拿，离这里才几步路。”
陶纪宁知道梁以遥就是这种性格，也没和他真的生气，只是笑骂道：
“操，那也不能这样偏心眼啊，凭什么你就给成心烤不给我烤！”
梁以遥眯了一下眼睛，不咸不淡地应道：“你当我男朋友我也给你烤。”
“我操！你这个死基佬别占我便宜啊，要点脸吧……”
陶纪宁笑到一半，看见蒋成心遮遮掩掩的表情，突然感觉有点不对，转头看见薛容幸灾乐祸的脸，才意识到梁以遥不是开玩笑。
“啊？！不是……”
他一脸天崩地裂，身后的众人也是一脸懵逼，有种被两个熟人齐齐背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