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
蒋成心感觉梁以遥的手臂又回到了腰上,摸到刚才失手掐他的位置,发现不是上次烫伤的地方,才偷偷松了口气。
“比如,有时候许绍会回避我一些问题,但是我可能会想,是不是他和我在一起压力太大了,才导致他开始回避这些问题。”
梁以遥声音有点闷:“有时候我聊起那天在地下室的事,他就会把身上的伤给我看,说昨天又被他爸用棍子抽了,这样以来……我就只能安慰他。”
“……现在回想起来,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的负罪感好像一直很强烈。”
“……”
蒋成心不说话,等消化完梁以遥说的那些话之后,才抬起头,心脏还有些隐隐作痛:
“我能不能先问你第三个问题?”
“好。”
他停顿了几秒,终于问出口:
“其实这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为什么之前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从来都不肯吻我?”
第63章 真心为你
梁以遥不声不响地搂着他,额头碰着发汗的后脑勺,过了一会儿才张口:
“我怕……我说了你不相信。”
他的声音低下来:“怕你……觉得我很奇怪。”
“你说。”蒋成心这时候心情倒是平静了,甚至想扭过头看梁以遥的表情。
梁以遥松了手,让他转过身来,手臂自然垂下来半环住他,两个人成了面对面的姿势。
“我小的时候,在电视上看到过一种外国产的彩色包装的水果糖。”
因为没戴眼镜,他的睫毛毫无遮挡地垂下来,盖住了眼睛:“大概是那个广告做得太好了,导致我那段时间连饭也不想吃,每天都热衷地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
“想象每一颗水果糖会是什么味道,嚼起来是软的还是硬的,口感是甜的还是酸的,是不是吃一口真能让人仿佛置身于热带雨林里,每一颗的画面感都不一样……”
“结果后来,我外公从国外回来,真的给我带了一罐一模一样的水果糖。”
梁以遥说:“我吃了之后,发现那就是普通的糖的味道。”
“之后那些五颜六色的画面,每一颗水果糖的画面竟然就从我脑海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再后来,我再也没吃过那种水果糖。”
“是不是……很可怕?”
从梁以遥的角度,可以看到蒋成心半眯着眼,两道笔直的眉皱了起来,是一个努力思考的表情。
他忍不住抿起了嘴角,但那双眼睛却依然抑藏了很深的东西,显得温柔而忧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样……”
“后来我发现不止是我会这样,这是人的本性,一旦得到之后,就难以保持未得到时候的热情和珍惜,这就是为什么电视剧的主角到结尾才在一起,而不是一开始就在一起。”
一双手慢慢捧住蒋成心的脸,额头贴着他的额头,梁以遥闭上眼,喉咙一抖,声音竟然颤了一下:
“……我不是不肯吻你,我是……”
“……不敢。”
“我怕你完全得到我之后,一旦觉得我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就会想离开。”
“所以我想,如果让你永远差一点得到我,你是不是就永远都不会离开。”
“还有个原因……就像吃蛋糕一样,我总是……把最喜欢的部分留到最后才舍得吃。这样,这件事就会更有期待感……”
“我……”
蒋成心突然抬起眼,那双大眼睛黑压压地看过来,饱满的情绪几乎淌出来。
他咬了咬牙,却只憋出一句:
“……梁以遥,你他妈是不是……是不是心理变态?”
梁以遥看着他,慢慢地笑了,但并不说话,笑容安静而悲伤。
那表情好像在说:看,你果然觉得我很奇怪。
良久,他忽然摁下蒋成心的脑袋,让他的胸口紧挨着自己的胸口,隔着一层轻薄布料,两个人的心跳呼吸一起一伏,紧紧相依到仿佛要融成一个人。
“成心,这次轮到我问你了。”
“你是不是……”
他语气一顿:“…真的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怀里的心跳忽然被人打乱了节拍,变得剧烈起来。
梁以遥低下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把那具滚烫的躯体搂紧,深深叹了口气。
“我现在很想收回我那句话。”
“……什么。”声音闷闷的,人却不肯抬起头。
梁以遥很长时间没再说话,伸出手缓慢地穿过蒋成心的耳下,掌心贴着下颔,拇指摩挲着颧骨,将他整张脸托了起来。
分明是近乎全黑的光线,蒋成心的脸却因为出汗而变得潮湿,显出一种别样的红来,像苹果上的晕。
他知道梁以遥的那句话指的是什么,故而眼神左一下右一下地闪,睫毛抽筋似的眨。
“……对不起。”
梁以遥感觉他的心被针刺了一下,偏过头,吻住那只因为受伤而不停抽风的眼睛。
“让你伤心了,对不起。”
“其实,如果真的没意义,我当年不会在那里等你五天。”
嘴唇松开一点,悬在了鼻梁上方,再度印下去。
“我说了‘没意义’,只是因为我想现在和你好好的在一起。”
“你那时候穿的兔子玩偶,肩膀上粘了个口香糖,我现在居然还记得长什么样。”
“对不起——”
不断颤抖的睫毛终于停止了挣扎,精疲力尽地顺垂下来,咸湿的眼泪便顺着睫毛流下来,被那双嘴唇给一一接住,再温柔地吮去。
蒋成心再也忍不住了,把梁以遥按住推倒,侧过脑袋,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地,眼泪鼻涕全蹭了上去。
那人也不喊疼,是个躺平任人发泄的姿势,嘴角微微地抿着,仿佛被人咬很满足一样。
他的手插进那人汗热的短发里,手掌托着脑袋,一下一下地揉,动作是一言不发的温柔。
渐渐地,肩膀一片濡湿,还隐隐地刺痛起来。
梁以遥感觉自己可能被咬出血了,但仍不愿意放开怀里沉甸甸的肉体,仿佛因为这分痛,才能真实地证明他就在自己的面前。
一低头,一声叹息就散在蒋成心的耳边:
“……成心。”
“成心……成心……”
蒋成心不知道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有这么多眼泪可以流,而且还操蛋的停不下来。
仿佛那几年里积攒的悲伤都被眼前的这个人唤醒,因他而生的痛觉,因他而生的思念,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酒店,陌生的房间里发了疯似的蔓延。
他只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蒋成心,我没念错吧?”
那是他第一次从梁以遥嘴里听见自己的名字。
蒋成心高一的时候,梁以遥作为学生会的干部和其他学长学姐一起到低年段做宣讲。
那人随手抽了一本他们班的名单册,点了几个人起来回答问题。
蒋成心在座位上紧张地坐着,这是他第一次以这种距离光明正大地看他,但是却希望他永远也不要认出自己。
“……喂,痘哥!痘哥!学长喊你呢!”
那时候,因为一脸青春的伤痕,同学们开玩笑叫他“痘哥”。
他表面上大咧咧地不在乎,当然内心还是很受伤。
说真的,这个年纪的学生,无论男女,谁会不在乎这种伤自尊的外号呢?
“快呀……快站起来!——”
蒋成心懵懵地把自己撑起来,看见梁以遥和一个皮肤很白的学姐站在一起朝他微笑,脑子里轰隆隆地一阵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