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盛屹盘腿坐在客厅,面前的茶几上摆了台笔记本电脑,“我接了几个学生,周末辅导。”
盛峣手上的动作变慢了:“你其实……不用的,我能供你读完。”
盛屹停下敲键盘的动作,抬起头直直地看向盛峣:“你可以自己读完大学,我也可以。”
“盛屹,”盛峣轻声,“我希望你能享受大学的生活,不用那么累。”
“不累。”盛屹不再看他,“给天龙人小孩辅导,钱多活少。”
盛峣走到盛屹身后,坐在沙发上,不再说话。
第5章 苦的辣的
第二天上班,盛峣悬着的心果然死了。
N+1,虽迟但到。
程霭没有来上班,刘特助找盛峣谈了话,一切如盛峣想象中的那样客套,什么公司效益不好,人员结构要优化,他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纳入了人才库,有缘再见,等等等等。非常体面,也非常客气。
盛峣看过公司的财报,明明好得飞起。算了,没意义。万恶的资本家,想裁就裁了。
盛峣面对着刘特助,坐在小会议室里,灯光很白很亮,磨砂玻璃外时不时有匆忙而过的身影。
刘特助清清嗓子:“一个月后正式离职,可以慢慢交接了。”
得到确定的信息,反而不慌了,也不用再考虑工位的位置。盛峣打量着刘特助,这是个成熟稳重的中年男人,是盛峣理想中助理的模样,任何棘手的case到他这里都能被完美处理。其他助理都是刘特助在管。除了他,盛峣。其实应该刘特助坐自己那个工位的。
“没什么疑问的话,那就这样了?”刘特助起身。
零碎的胡思乱想中,盛峣忽然心血来潮,问:“总裁今天怎么没来呢?”这个问题不算逾矩,毕竟他现在还没离职。
门拉到一半的刘特助回过身:“总裁身体不太舒服。”
昨晚上不还好好的吗?
“怎么的呢?”盛峣追问。
刘特助沉默了片刻,似在犹豫说还是不说,最后还是开口:“胃病。”
啊,连生病都是总裁专属病。
盛峣还没有离过职,这是第一次。
万幸,他不用接受其他人的目光洗礼。
离职这个事水豚很有经验,之前听她说,离职前那段时间,和同事氛围怪怪的,原先嬉戏打闹的人不爱来说话了,虽然平时大家都知道是虚情假意,但是突然不装了还是蛮明显的。
不过没关系,要有创死全世界的心态,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盛峣在桌面上趴了一会儿,然后爬起来一点一点处理电脑里的文件。
斜对面空荡荡的,还有点不习惯。
中午,连廊广场。
三人站成一圈,三根利群燃烧着各自的心事。
“那个,我被裁了。”
“什么!?”水豚和托尼同时惊讶大叫。
平时三人小聚,盛峣几乎不吐槽工作的事,偶尔说两句也是同事使袢子,从没听他说公司和老板不好。
况且,三天两头给老板买咖啡,此等贴身的活儿都交给他,他该是老板的耳目心腹才对。
水豚问:“怎么会如此毫无征兆?”
“什么耳目心腹啊……”盛峣尴尬地扇扇,“倒也不算毫无征兆吧。”
盛峣把昨天中午的突发状况讲了出来,又补充:“也有可能不是这个原因,我也不知道,唉。”
水豚双手一拍:“我了个豆!”
托尼倒是反应得快:“老板夫不开心,给老板施压,老板性向大曝光,怕你乱说,索性给你裁了。”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水豚说:“什么年代了,这曝光不曝光有啥,都敢在办公室亲,而且……”
盛峣没什么表情:“而且就在那半个小时之前他还让我买咖啡,他知道我很快就会回去,他知道我要进办公室的。他不会为了裁我专门让我来目睹他和男人接吻吧?”
托尼:“说得有道理……”
水豚又问:“那你找到下家了吗?”
盛峣:“没有,现在比三年前更难了。其实之前就有点预感,我投过一些想看看行情,没什么回音。”
水豚眼睛一闭,计上心头,食指一晃:“你跟老板告白吧。”
“啊???”
水豚抖了抖烟灰:“无论你被裁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向你老板告白,会让他不好意思裁你。”
盛峣:“?”
托尼:“?”
盛峣:“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托尼:“对啊对啊!”
水豚:“我跟你们直男解释不清楚。”
盛峣:“万一他接受了怎么办?”
水豚翻了个白眼:“他如果对你有意思,为什么三年了你们之间无事发生?”
“哦……”
盛峣很久没有和水豚、托尼一起喝咖啡了,托程霭的福,又喝上了。
这次没有瑞,盛峣提议去滚。他帮程霭买了很多次咖啡,自己却从来没有喝过。之后不在这里工作了,应该不会专门跑来滚喝咖啡。
鬼使神差,盛峣点了红油辣椒。水豚和托尼眼神飘忽。
听摇滚大叔说,里面加了新一代、二荆条、小米辣。
其实味道还不赖。
苦的,辣的,是他很熟悉的味道。
回到办公室之后,盛峣的胃开始不舒服了,他恍惚明白了为啥刘特助说程霭是胃病。
热烘烘的感觉充斥了胃部,盛峣捂着肚子,莫名想起《这个杀手不太冷》里的台词:
里昂,我觉得我好像爱上你了,这是我的初恋,你知道吗?
我感觉到我的胃里暖烘烘的,以前那里像打着结,现在不会了。
第6章 一杯麦饭
周六,盛屹还是和盛峣去了南海子。
天龙人小孩心血来潮报了马术班,辅导换时间了。
两人坐公车去的,盛峣再一次刷新对这个城市地面上的认识,原来阑珊灯火中还是穿插着荒郊野外的。如果不是公车上和车站都有很多人,盛峣会以为这是一辆开过二十年前的县城的长途巴士,因为沿途是望不到边的田野。
永定河的故道留下大片的湖泊沼泽,飞禽走兽群聚。
进门之后就是一片湖,湖边许多禽类单脚独立,盛峣感叹:“好多鸭子啊。”
一旁的保安背着手走过:“这是大雁。”
这里难得人少,花草茂盛,散居的鸟儿也不怎么怕人。很多人来这里拍鸟。
盛峣和盛屹从南逛到北,最后在鹿苑旁边的步道停留。两人坐在长椅上休息。
盛屹说:“这么近的地方,你是有多忙,现在才来。”
盛峣说:“好像也不是特别忙。”就是没想过出门。
他的视野局限在了公司那栋楼里,周末大部分时间在睡觉。诸如“去xxx玩吧,这么近”的想法有很多,竟都是在好几年前出现的。那些xxx他一个都没去。
盛屹轻轻扫了他一眼。
电话突然响了。
“喂?”盛峣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很快又浸上淡漠的神色,“我知道了,嗯,好。”
“嗯,好。”“可以。”“嗯。”
盛峣挂了电话,盛屹投来疑惑的目光。
“朗航师父圆寂了。”
盛峣并不知道当时盛远航出家去的哪个庙,在那之后他极少有盛远航的消息。
他们后来只见过一次面,是盛屹刚上小学的时候,盛远航说想看最后一眼。盛峣说:“盛屹,这是你爸。”盛远航说:“不不不,叫我朗航师父。”
法号显得随意,字辈加上俗名。盛峣不理解,但是懒得问也懒得辩:“朗航师父,看完了吗?我们要回家了。”盛屹跟盛远航不熟,连朗航师父也不肯叫。
他当时可能想的是,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