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一声笑:“兄弟吓着了,我们都好好说话,跪什么跪的,大清早就亡了。”
他回头看去,发现身后站着一个高大健硕的男人,看起来比对面男的好说话。
徐望博把人放开,语气还有感慨:“赚钱就是不容易,我们也是刚下班回来,走路上就出了这事。”他啧一声:“还好我们没事,不然就这情况,两条人命,不说保险赔多少,就以后日子没法安宁了,你说是不?”
司机视线在对方脸上游移,愣愣的,也没听进去多少,总之是恍惚地点了下头。
徐望博目光掠过车子的外形,引擎盖外壳有一半被掀了,车灯全干碎了,里面钢铁和线路横七竖八地敞着,前灯耷拉着呻吟,更不说现在还淅淅沥沥地滴着水。
徐望博继续道:“但话归话,你这个两千块钱太少了,老哥咱换位思考一下,你差点被人撞了有人下来给你说给两千块钱压惊,你气不气?这就跟欺负人一样,我那兄弟还算脾气好的,这要换个人说不定拳头就呼上来,你说是不?”
司机唇动了动,像是嗫喏什么,到底是低下头。
徐望博道:“我们今天在这也说不出什么,老哥,你愿意私了还是找交警?先说好,甭谈你没钱有老婆孩子,我也有老婆孩子,我那兄弟修车得不少钱,我坐在车里的怎么也得掏点,都得养家糊口。”
靳青云听到这里,眼神狐疑地看向徐望博,脸上怒气倒是消下去一半。
司机一听钱的事,原本平复的情绪重新涌上来,他退一步离徐望博远些:“报警,找交警,你们别想狮子大开口。”
徐望博其实更偏向报警,虽然他粗略看去,这人应该就是疲劳驾驶,不涉及买凶杀人那些事,但还是调查一下才放心。何况私了,靳青云不见得愿意。
靳青云打电话报警,桥上人比刚才多了些,依旧伸长脖子看着,还有人给刚来的人解释,夜色里只听到隐隐约约的声音:出车祸了,那个货车撞上了大奔......
李奇是来夜跑的,刚过来时就看到一辆车开入水里,第一反应就是用手机录下来,正看着,肩被人拍了下,抬头看去,是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容。
徐望博递了一支烟过去,笑着道:“兄弟,录了什么,能不能给我看看。”
李奇犹豫一瞬接过,含在嘴里,有些含糊地开口:“也没什么。”他点开相机找出视频,摁下播放键。
画面是一辆车在护城河里,接着开出来,再然后车门打开走出一男的,两个人面对面对峙,其中一个男人围着先下车的男人转一圈,像是巡视一般转头注意周围环境。
这一次看视频,李奇心里一跳,男人转头的时候目光定了一瞬,好像穿过镜头直接锁定了他这个人,不至于吧,那么远的距离,居然能感受到镜头......
徐望博看到了司机下跪那段,他看向身边人,笑得和煦:“这也没什么好看的,路边监控都有,要是一会交警来可能还得要兄弟你做证人,明天还要上班,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要不就删了?”他拿出打火机,作势要点烟,李奇往后退了几步避过,一摸兜掏出来打火机:“我自己来。”
点烟是个在交际场合是带着有些巴结奉承的动作,不知如何,他下意识觉得自己接不住,李奇自己点上烟抽了一口,不算烈。
徐望博自己含了根,见李奇手指点了删除,笑了笑:“谢谢兄弟,也不算早了,赶紧回去休息。”他扬长声音:“路上注意安全。”
从桥侧楼梯下来,交警已经来了,两辆车都被拖走,还要调监控确定责任,距离最终结果还得几天。
司机离开,人群散去,徒留徐望博和靳青云两人站在路灯下,拖着个长长的影子。
靳青云手插在兜里,脸上神情带着点不愉,见徐望博叼着根没点着的烟:“你抽烟?”
徐望博停了一下:“是。”
他不单是抽烟,有一段时间,他只能依靠着烟酒度日,保镖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不能抽烟,但要是雇主在意那就不能抽。
靳青云伸手,徐望博递了一支过去。
靳青云有打火机,掏出来自己点上。
跳跃的火苗拖成长长的一条,照亮了他的面颊,连眼眸中闪烁着跳跃的火光,他把打火机递过去,徐望博接过,砂轮摩挲一声轻响,同样的眼中有暖色。
靳青云偏头忽然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刻薄?”
徐望博看向对方,那张俊美的脸上有微微疑惑,路灯的阴影把他的脸分割成半明半暗的两块。
“靳总在意我怎么看?”
靳青云缓缓开口,语气微晒:“不在意。”
徐望博知道不在意,靳青云是个很自我的人,从第一次见面就能看出。
他想了想:“按照阶级划分,我更站无产阶级。”
这个答案在靳青云意料内。
今天的车祸,如果是徐望博遇到的,对方很可能不会追究,或者是意思性收点钱算了,但靳青云不行,他会让对方记住这个教训,会让对方赔一大笔钱,哪怕这个钱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靳青云深深地看向徐望博:“你可能不适合当我保镖。”
他们观念不同。
徐望博咬了咬烟蒂,风有些大,他问:“我被解雇了?”
“不是。”靳青云好像发现自己说得有点快,又补充说:“这次不是。”
徐望博笑了:“那我能干多久干多久。”
“嗯。”靳青云看向远方,一连串的路灯在夜幕里,这条灯线延伸到远方的黑暗里去,蜿蜒曲折。
两个人沿着道路走,身后影子缩短又拉长,护城河倒映着路灯投下的碎影,粼粼波光闪动,风一吹,像是撒下的金箔。
第6章 大内总管
翌日。
徐望博听见闹钟响起的时候,睁眼翻身而起。
两条腿踏在地上,上身裸着,徐望博从烘干机里取出衣服,套上之后洗漱刷牙,他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那一挂,一身黑衣套身上隐约可见肌肉走势,对着镜子抓了几下头发,把自己捯饬得人模狗样后推门去客厅。
靳青云看起来也已经收拾好了,正给自己打领带,他头抬着,脖子上皮肉拉扯着抻长,手指灵活地打结,又从抽屉里选了枚胸针戴着,见徐望博出来说:“坐那等一下。”
徐望博坐着,看靳青云选胸针。
他手里大概拿了三四枚,比划着往胸膛处戴,然后选出了一枚满意的,自己别上后又对着镜子理了理西装,头发向上梳起用啫喱固定,从头到脚都是平整的,身上连个褶都没有。
如果是昨天靳青云只是不好说话,那今天就是一丝不苟地不好说话,穿着西装像穿着战袍,严肃得仿佛要去上战场。
徐望博手搭在膝盖上感叹:“靳总,你上个班,跟上朝似的。”
靳青云把眼镜戴上,镜片在转头间有蓝光:“外形永远是留给别人的第一印象。”他脚上穿着一件手工定制的皮鞋,鞋面也是锃亮的。
徐望博心想,这简直像是鸟类。
等靳青云收拾好自己,两人一起出门,昨天那辆大G被带走,车库里还停着其他车,靳青云选了一辆,这次倒是中规中矩,没有昨夜那粗犷的气质。
车子重新驶过灿轮的雕塑,到办公室的时候,刚好八点半,两人都没吃早餐,灿轮的食堂在二楼,徐望博问靳青云:“靳总,你早餐吃什么?我给你带。”
靳青云坐在椅子上正看今天日程:“咖啡。”
徐望博对这个答案不意外,靳青云在家里都会咖啡不离手,他血管里流的都是咖啡:“早餐喝咖啡,能撑到中午吗?”
靳青云连头都没抬:“行。”
徐望博自己溜溜达达去食堂,灿轮一日三餐是自助形式,餐标是60,比不上大厂,但在海城这种二线城市算很不错,中西式早餐一字摆开,这个时候吃早餐的零零散散几个而已,徐望博吃完,临走的时候带了一份煎饼,一把圣女果,捞了两枚茶叶蛋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