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我生日还是你们生日啊?都不问问我想不想过的吗。”
杨今予的声音带着病中的虚弱,但还是能听出来一丝笑意。
曹知知嘿嘿一笑:“不用问,我们好不容易聚齐,今年你过也得过,不过也得过。”
她的电话里传来谢天的声音:“他就是瘫痪在床,咱们也得在他床边聚,他有否决权吗?没有!谢谢配合。”
谢天和曹知知的言外之意,杨今予昏昏沉沉中也算听了出来——他们怕他又一声不吭玩消失。
他们几个啊,当年散得太仓促,谁也没预料到聚是一团火的离谱乐队,会一步一步走散,再也聚不齐。
好不容易是把谢忱从香港捞了回来,还得了杨今予这个意外收获,这次说什么也得把六年的空缺都给聚够本!
成年人的世界,已经在岁月的磨砺下,懂得了接受分别才是常态,不再因为谁的离开而觉得天塌。
朋友二字的分量,对一类人而言,可能远比现代社会最推崇的情爱还要弥足珍贵,毕竟无论是爱情还是亲情,总有一种叫做“家”的利益作保障,将人们牵绊在一起。
可朋友,非亲非故的几条平行线,选择做朋友那一刻起,就只能以真心换真心,以纯粹换纯粹,再没别的屏障。
曹知知和谢天恰恰好就是这样一类人。
从谢天把柿子树下的杨今予叫醒,从曹知知把春天里最后一束蒲公英留给杨今予那一刻,杨今予已经跌入了一份这辈子都打不散的友情。
是他没良心才说不联系就不联系,是他这个任性的混蛋,一直在被包容,被初心以待。
他说什么也欠他们一句道歉。
都知道杨今予不能吃甜,三个人贱嗖嗖的,带来的蛋糕一个比一个芳香四溢,好像故意商量好要气人。
三个蛋糕盒占据了茶几所有的面积,谢忱从天水围带了好酒,整箱堆在杨今予脚边,让他干看着。
杨今予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仗病行凶者,欺人者人恒欺之。他在闫肃身上耍的无赖,原来是要还在这几个人头上的。
谢忱看了眼时间,18点整。
几个人都计划好了,现在开喝,等到了晚上10点的时候,就把杨今予严实打包去江边看焰火。
元宵是烟花的节日,规模远比除夕那天盛大。
但这也代表了,闫肃今天注定是回不来了,可能会比除夕那天忙一万倍。
“闫肃回不来了吧?那咱们不等他了?”谢天瞥向杨今予一眼。
杨今予扁扁嘴:“看我干嘛,乐队内部生日,本来也不用别人参与。”
谢天:“......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也不用这么不把我们当外人。”
他抬手指了指脖子。
杨今予不明所以。
曹知知默默把手机前置打开,给杨今予看了一眼他脖子上的草莓。
?!
谢忱的表情非常戏谑,八成是一进门就发现了,憋着坏到现在都没给句提醒。
草。
谢忱:“啧。”
杨今予面带不爽的把睡衣兜帽拉到了脑袋顶。
“看来是有人先一步,把这生日给你过了。”谢忱一哂。
曹知知和谢天脸上居然露出老父亲老母亲般的笑意,就离谱。
“喂。”
杨今予气急败坏,“蛋糕还切不切了,不切我回去睡觉!”
“哎哎不开玩笑了。”谢天举着刀站起来,“人之常情嘛,都别笑了!”
杨今予一记眼刀过去。
谢天伸手给自己嘴巴上了拉链。
捉弄杨今予这件事,几个人也是算好了度的,他们点到即止,确定了杨今予目前状态良好,便算任务完成。
总归是一番谋划没白费,杨今予肉眼可见的,比刚从香港回来那几天好多了。
只要他不再一心求死,就算想把闫肃扒光了绑起来,哥儿几个咬咬牙也得帮忙递绳子!
杨今予觉得还是换件高领的衣服,便打了声招呼进了卧室。
他刚一进去,曹知知从椅子里跳出来:“忱哥,快!”
几个人都是不约而同带着乐器来的,在进门的时候他们便对上了脑电波,知道对方待会要干什么了。
谢忱站起身,从门外拎进来一个吉他箱,就地拆箱,瓦蓝色的吉他被他挎到身前:“线。”
“我去我去。”谢天放下蛋糕碟,积极主动地给他哥插上效果器。
曹知知也插好了她的贝斯,朝谢忱扔了个拨片。
谢天念及小号的穿透力太强,不好带过来扰民,他从书包里摸出一把口琴。
蜡烛点好,伺机待发。
杨今予拉开卧室门那一刻,外面的三个人已经排好了站位,一脸嘚瑟对着他。
熟悉的站位,熟悉的容颜。
杨今予僵在了门口。
蹭蹭蹭蹭——
谢忱不由分说扫出一个前奏,由他牵头,小客厅里顿时响起轻快的节拍。
曹知知蹦根音,谢天主旋律。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日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蹭蹭蹭蹭~~~”
神经病啊!朋克版生日歌!
曹知知边弹边喊道:“同桌别愣着啊,快许愿吹蜡烛!”
杨今予:“......”
搞什么啊,存心让人鼻酸。
他看了眼茶几上并排放置的三个蛋糕,每一个上面都插了俗不可耐的旋转莲花蜡烛,花瓣匀速转动着,感情是被当成了节拍器来用。
曹知知和谢天会做这种事一点也不意外,他不知道忱哥是怎么被说服的,跟着犯起这种傻。
用摇滚怒腔唱生日歌,亏他们想得出来!
杨今予那颗久经蒙尘的心脏蓦然被撞了一下,猝不及防。
他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丢人,忙低了头去看蛋糕。
三个蛋糕上都有字,一眼就能看出是谁带来的。
曹知知的那块写着“蒲公英有话要说”,谢天那块写着“托举星星”,忱哥那块写着“浅水湾的日与夜。”
杨今予为他们写出这些歌的时候,从未设想过有一天,这些歌还能以这种回馈,出现在他眼前。
“就他妈离谱。”杨今予嘴硬嘟囔。
琥珀色的眸子里被填满了动容,再多一点,他眼前那片雾气就要化水了。
还好他忍住了。
杨今予依次吹灭了三根蜡烛,觉得自己今年可能跟蜡烛犯冲,一天之内吹了九根,鬼吹灯都没他能吹。
三个人结束最后一句:“祝你生日快乐~~~”
“同桌。”
“今予。”
“哎。”
三个人异口同声叫道。
杨今予偏头按了按眼眶,转过身来:“干嘛?”
“许的什么愿?”那三个人问。
杨今予真是又想哭又想笑:“去你们的,今天就是来搞我是吧。”
曹知知跳过来,及腰的卷发在她背上跳跃,她邀功道:“同桌怎么样,我技术没退步吧?”
杨今予极力想让自己看起来威严一些,但效果大概不太好,嘴角没压住:“全是根音,能看出个鬼技术。”
谢天这就不服了,替曹知知说话:“这六年她可一直都有练琴,就用你送她那把新手琴,后来上班有钱了,也没说给自己换把好的。”
“那你呢?”杨今予顺势把苗头转向了谢天。
谢天那个脱不了谱的毛病,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有没有长进。
谢天嘿嘿一笑:“你猜怎么着。”
然后扭头去摸自己的包,从包里掏出一个方扁的盒子,递给了杨今予。
“自己打开看。”谢天眉飞色舞道。
杨今予揭开封条,一张制作精美的音乐专辑呈现在眼前。
那是一张主橘色调的专辑外壳,腰封上有一串烫金卡通画,分别画的是一条鱼、一只蝉、一片云和一杯酒。
专辑封面上赫然写着四个字——分贝尘埃。
杨今予若有所感,但还是抬眸,怔怔问道:“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