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吧......衰落的国术,闫家武馆还在坚守的一朝一夕。
酒精真是个可怕的东西,竟然让人失控,言行举止都变成另一个人,大脑却清醒的审视着这一切,时刻批判着自己的僭越。
闫肃有一瞬间分神。
杨今予不发一言。
他看呆了,下意识坐直了上身,脚下没有再碰“大家爱护它”。
在一分钟之前,杨今予举起录像时,绝对没想到会录下这些令人惊叹的画面。
他目光随着长枪的挥舞而闪烁,像误入了跌宕起伏的话剧场,心绪不得不被牵动起来。
杨今予叹为观止,放轻了呼吸。
视野里的闫肃的步子飒踏而来,又恣意拉远,落霞打在他修长的身姿上,肆意如泼墨画里走出来的人。
是少年独有的鲜活,引得人别不开眼。
杨今予一直自诩有风格,常常瞧不起别人,但他也同绝大多数同龄人一样,首先是视觉动物。
会欣赏漂亮事物,会对折服眼球的东西心生摇曳。
就是那一刻,他清晰听见自己无声震撼,在心里对闫肃肃然起敬。
紧接着,闫肃一个回身落式,木枪在他掌心打了个转。
最后往前一送,枪尖仍是如开始时那样直指杨今予,闫肃的目光也落了过来。泰然,坚定,流光溢彩。
蓦然对上这样的眼神,杨今予有一瞬间失聪,感觉四周都拉了静音,世界戛然而止。
他呼吸滞了一下,脉搏是前所未有过得沸腾。
闫肃晕乎乎闭了闭眼,像是终于耗光了电量,骤然一个踉跄,胳膊缓缓放下了。
无意识地靠近两步,一头栽进杨今予胸前。
喂!
杨今予眼疾手快托住了他,没让闫肃摔在地上。
男生鼻息间的酒气,混杂他衣服上中草药味,临风扑面。
随之而来的是万象复苏,静音终止。杨今予耳朵里轰地一声,倏然涌入了无数种声音——
虫徙,鸟掠,落白乱撒,心跳卟咚。
杨今予:“......”
第42章 点迷津
【一】醒酒汤
公园门口停靠的出租车很多, 招之即来。
出租司机把车靠过来,杨今予拉开车门先把闫肃推了进去,自己坐去副驾驶。
“帅哥, 去哪?”司机问。
是啊,去哪?
后车座已经半躺着的人艰难抬起手, 杨今予从后视镜里看到闫肃想说话。
“烟袋桥。”闫肃小声嘟囔。
司机师傅一声“好咧”, 喊道:“是梧桐语公交站后面那个城中村吧?”
下一秒闫肃把后半句补全了:“......不能回。”
杨今予有点难评。
司机师傅摸了半天脑门, 干脆询问杨今予:“哎哟大白天的,喝了多少啊这是?烟袋桥是去还是不去啊?”
“一瓶。”杨今予淡淡道。
司机震惊:“现在的小伙子很凶嘛,一瓶白的直接干啊?”
杨今予默默向后看了一眼。
到底是给闫肃留了点面子, 没说是一瓶啤的。
他顿了顿, 报了一个地名:“枫铃国际。”
杨今予去过闫肃家两次, 基本也算捕风捉影的知道了一些闫肃的情况:胡同里有一群见面就围着猛夸的姨婶,家里有位他素未谋面但会执行家法的严父。
这个状态,还真是不能让闫肃回去, 免不了又是一顿罚。
甘露园离枫铃国际不远, 准确来说,蒲城从城东到城西, 统共也没多远。
二十分钟后, 出租车到了小区门口。
此时天还未暗,小区的长明灯已经在例行每日工作了, 街灯与远处的烟霞连成一片, 长天一色。
春天的傍晚,颜色总是温柔。
杨今予将后座地闫肃捞了出来, 架在自己脖子上。
闫肃还没睡够就被硬生生揪了起来, 此时不满的梦呓了一声。没骨头似的,全靠杨今予撑着。
杨今予不禁想起, 上次他也是这样被闫肃背回来的。
这人情还得猝不及防。
杨今予庆幸闫肃的酒品不错,还保有基本的安静,不至于做出什么大喊大闹的行为。不然习武之人的体格,他可能真的会拉不住。
不,他可能会直接扔下不管。
“哎,醒醒了。”杨今予被压弯了腰,尝试晃动了一下,“闫肃,闫格格?”
闫肃艰难地撑开眼皮,瞪了一眼。
“别全挂我身上啊,背不动。”杨今予说。
闫肃稍微让自己站直了些,但还是抑制不住三分之二的身体都倾斜在杨今予背上。
他尽量找着眼焦距,声音都飘了还不忘道歉:“不好意思。”
“唉。”
杨今予认命了,拖拽着对方进了小区。
“不会喝就别玩啊,也没见过谁一瓶就倒的,曹知知估计都能有五瓶的量。”杨今予边走边数落,俨然已经忘了是谁先挑事说人家玩不起的。
费劲给人拖进了电梯,杨今予喘得像跑了三千米,抱怨了一句:“你怎么这么沉啊大班长。”
单看外表,闫肃的类型一句话就可以总结——看起来能考上公务员。
儒生气的俊雅男生,带着十几岁抽条拔节的高瘦单薄,杨今予甚至感觉能一手打三个。
不过自从知道了他习武之人的身份后,就不这么想了......
闫肃身上竟然没有一块多余的肉,经年累月锻打出来的紧致肌肉很有重量!
他掌心托着闫肃的腰,手感的反馈非常劲瘦扎实,不得不让人想到方才他长枪在手,游龙一般的身法。
但凡能称之为童子功的技法,必定是吃了凡人所不能及的皮肉苦。
同为男生,这点杨今予不得不佩服。
毕竟他不想承认也得承认,自己上药都得咬着东西才行。
电梯到达顶层,杨今予单手掏出钥匙,让闫肃头顶着墙壁等着。
这场景很是眼熟。
他脑中自然而然蹦出了回忆,又一手拽着说倒就倒地闫大班长,开门开出了兵荒马乱的架势。
终于把人扶了进去,一把摔倒在沙发上,闫肃险些磕着脑袋。
不过就算磕着也没事,他目前应该是感觉不到疼,杨今予想。
喝醉的人要怎么处理?
醒酒。
怎么醒?
杨今予遇到了世纪难题。
思来想去,他给许久未联系的花哥打了个电话。
“歪?”花哥那边很快接了。
“哥。”杨今予叫了一声。
“终于想起来还有个哥了?”花哥的调子依旧是懒洋洋的,杨今予听见那头金属打火机扣上的声音。
“问你件事。”杨今予说。
花哥嘬了一口烟:“说。”
“你平时喝多了都用什么醒酒。”
“喝多?那不可能。你跟谁喝酒了?听声儿不像喝多啊。”花哥说。
“不是我。”杨今予看了眼沙发,说:“一个朋友。”
他听见花哥那边突然坐起来的动静,声音带着意外:“这词儿从我弟嘴里说出来还真新鲜,你还有我不认识的朋友?”
“……”
杨今予莫名不想说太多,简洁明了道:“班里的同学。”
“哦~”花哥拉长了调子,笑了一下:“交朋友好啊,早就跟你说让你点交朋友,算是听话了一回。男的女的?”
杨今予就知道,给花哥打电话,那边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简洁明了,回回跟个家长似的问东问西。
“男生。解酒汤怎么做?”杨今予又问了一遍。
“噗。”花哥那边扑哧一声,吃味道:“什么人啊,我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弟弟要亲自做醒酒汤?来来,你打开摄像头我看看是谁,有能耐了啊。”
花哥这番阴阳怪气是事出有因的,有一回他在店里忙不开,让杨今予去煮点茶,结果杨今予无动于衷,少爷姿态一摆,理由一本正经:“这双手是打鼓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