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丢下闫肃走开了,原地转了两圈儿,才目标不太明确地拐进了卫生间。
闫肃伸手去拿水,玻璃杯还是滚烫的,泛着淡淡黄色,应该是专门放了蜂蜜。
抿了一口,甜度刚刚好,意外的细心。
他往卫生间瞥了一眼。
“小C同学!”闫肃听见里面喊道,语气不善。
“在呢,主人。”
随后客厅里的音响猛烈狂震,叮叮咣咣响奏起糟乱的音乐。
闫肃愣怔着,按了按太阳穴,耳朵和大脑同时反馈,这是他无法接受的音乐风格......
狂躁得像要刻意要覆盖什么,覆盖了躁动的一切。
杨今予从卫生间里出来时,下巴上挂着刚洗完脸的水珠。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杨今予问的是酒。
“我感觉不太好。”闫肃答的是歌。
但两人都没觉出哪不对,在层层递进的重金属音浪里达成了一片祥和。
花哥叫得闪送就在这时候到了。
杨今予终于关了音乐去开门,闫肃抽空揉了揉仿佛进了砖头的耳朵。
醒酒汤用一个印着眼熟logo的罐子装着,杨今予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隔壁理发店的logo。
他几不可查勾勾嘴角,花哥果然是不可能自己动手的,大概能想象到理发店小哥被花哥逼着下厨的倒霉样了。
汤做得意外不错。
杨今予打开盖子闻了闻,甚至感觉自己也有点饿了。
他把汤推给闫肃,知会了一声:“刚你睡着的时候找人做的醒酒汤,喝了应该就差不多了。”
一瓶啤的酒精能有多少?说得不讲究点,尿一泡也该醒了。
“大班长啊,以后酒就别碰了,你把握不住。”
闫肃低头捧着汤杯,吹了吹上面漂浮的姜丝,闷闷道:“本来也不喝酒的。”
杨今予看着汤杯,目不转睛盯着闫肃把汤喝完了。
闫肃捕捉到他眼神,有些茫然问:“你饿了?”
“......”杨今予无声看着他。
“嗯?”闫肃漆黑的瞳仁映衬着灯光。
杨今予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看看几点了,难道你不饿吗?”
不饿能喝得这么快?
我又不跟你抢。
经杨今予这番提醒,闫肃才反应过来,拉过桌上的手机一看,已经八点多了。
“不好意思。”闫肃抱歉地站起来,没控制好,又一屁股软了回去。
“......你躺着吧,酒还没醒干净就别折腾了。”杨今予弯腰在茶几下面摸了摸,拉出两盒方便面,问道:“你吃哪个口味?”
“不都是红烧的吗。”
闫肃还不至于眼花,看见两个红色的桶装泡面。
“牌子不一样,你吃哪个?”
“你平时都吃这些吗。”
“不然呢?”杨今予抬眸扫了闫肃一眼,好像顿顿吃泡面是稀松平常的事。
“厨房是坏的吗?”闫肃问。
“我一个人,请人不划算。”杨今予云淡风轻答。
闫肃:“???”
时间似是回到了初见,眼前从首都来的少爷,大概是真没想过可以自己下厨。
“你这是什么眼神?”杨今予不满道,“我又不是智障,知道厨房可以自己做饭吃。”
少爷堂而皇之伸出自己的双手,给闫肃看了看:“你看这是什么?”
闫肃:“手。”
“这是一双打鼓的手。”杨今予强调。
闫肃想说难道真的不是因为不会做吗?杨今予飞快识破了他的意图,面露杀意:“但下一秒也能变成一双打人的手。”
“......”
都不是很想吃的闫肃,识趣地指了指左边那桶:“这个吧。”
少爷纡尊降贵站了起来,抱着两桶泡面进了厨房,嘴里念念有词:“早说不完了。”
闫肃在等待一顿简单的泡面期间,听到厨房的动静可真不比刚才的重金属音乐小。
他不放心,强撑着晕眩的脑袋站了起来,挪到厨房门口。
隔着门框,他看到里面一片狼藉,瓶瓶罐罐倒在洗菜台子上,杨今予正对着已经在工作的烧水壶发呆。
“那个。”闫肃出了出声。
“什么?”杨今予扭过去看他。
闫肃:“要不我来吧。”
杨今予的眉毛跳起一个弧度,语气不爽:“你是觉得我是废物吗,开个水都不会?”
“不是。”闫肃顿了一下,说:“今天太麻烦你了。”
杨今予收回目光,继续盯烧水壶,无所谓道:“还人情了。”
杨今予双手撑着大理石洗菜台,突然想起来什么,“哎”了一声。
“你上次不是说春游讲一讲江家枪吗,今天不着急回去吧?”
“嗯。”闫肃低垂了一下睫毛,声音轻轻的:“不着急,要等我爸睡了偷偷回去。”
“你又不是三岁,家里管你可真够严的。”杨今予嗤之以鼻。
他没人管,所以也不太能理解闫家老这么约束孩子是干什么。
“我家师兄弟多,以前多,不管着就乱套了。”闫肃解释了一句。
水烧开了,他走过去跟杨今予一起撕调料包。
闫肃把一次性叉子掰开放置在旁边,看着杨今予“打鼓的手”跟红油包作斗争,缓缓道:“江家枪有一千年多的历史了,传到我这儿是第十三代。”
“那你就是第十三代少掌门?”
闫肃看着他,叹了口气:“......你可能对我有什么误解。”
免得下一秒杨今予又猜什么青龙帮,闫肃立即讲道:“不是武侠电视剧里说的什么帮什么派,古代是有,现在已经没有这种称呼了。”
“不对吧?现在不还是有什么全真清·真·教、少林寺吗。”杨今予一边提出质疑,一边去提烧水壶。
“我来。”闫肃眼疾手快抢过水壶,稳稳接进了手里。
闫肃:“全真少林那些都是名门大派,千年来香火不断的。还有......清真是伊·斯·兰·宗教,不是门派。”
“哦,那你们是传说中的魔教?”杨今予挥散沸水浇出来的水雾,问了句闫肃接不上来的话。
闫肃噎了一会儿,得亏是好脾气。
“枪术在整个传统武术体系里本身就算小众,古时候大多都是兵家行军作战才练的。枪法又分很多流派,比较出名的有马家枪、沙家竿子、杨家枪等等,江家枪传到现在,已经是无人问津了。”
说到这,闫肃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杨今予给泡面遮上盖子,叉子扎破纸盖。
“大概,要断在我这代了吧。”闫肃垂着眼皮说。
杨今予听出对方语气里的情绪起伏,于是还算有点良心,尝试鼓励了一句:“不一定,再冷门的东西也总有人愿意学,双簧管在乐团里算是大冷门,但每年还是会有报这个专业的。”
“嗯。”
也不知道闫肃有没有被安慰到,反正点了点头。
“那你说说为什么是江家枪而不是闫家枪吧?”杨今予感兴趣问。
闫肃从他手里拿过盛满开水的泡面桶,端着移步到客厅,稳稳放在了茶几上。
杨今予和他面对面坐下,等着听故事。
闫肃说:“这就是一段侠义佳话了,放现在人的价值观里,可能不太好理解。”
杨今予:“那我试着理解理解。”
看杨今予这么感兴趣,眼巴巴盯着人看,闫肃整理了一下思绪,倚在沙发靠背上,目光有些放空。
这段故事,闫家的门徒从小就会听长辈讲述,口口相传了许多代,细节真实性已经不太可考,但每一代小孩儿都背的滚瓜烂熟。
他缓缓道:“江家枪原本是一位江姓将军家传的独家武学,传内不传外,曾经在江湖中的地位盛极一时。有一年瘟疫,闫家祖师爷随难民流亡,恰好堵在了江小将军护送进贡的路上。那些难民已经饿疯了,冒死抢粮,场面一度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