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有医护人员过来驱赶他们,说医院禁止喧哗,理解诸位心情,但是各位警察同志请安静一点。
梁薄舟喉结艰难的上下滚动着,眼前的一切在他的意识里都化成了破碎的泡沫,他膝盖一弯,就着这个被赵晓满攥住的姿势往地上昏倒过去。
“哎哎哎!梁薄舟!那个医生快来啊……”
……
梁薄舟再醒来的时候,手上已经被打上了点滴,急诊科里人来人往,门外有穿着便衣的刑警在看着他。
头顶的吊瓶一点一滴的往下淌水,斑驳出明亮的光泽弧度。
“你饿的太久,加上平时就有点营养不良,跟低血糖一起犯了,刚才在ICU门口一下没挺住晕过去了,他们就把你送过来了。”急诊护士匆匆走过来给他调试了一下点滴流速。
梁薄舟点了点头,沙哑的说了声谢谢。
“你是那个最近老出事的明星吧?”急诊护士上了点年纪,不太认识现在的小鲜肉,奈何梁薄舟自从官宣退圈以来,几乎天天住热搜上,想不认识都难。
梁薄舟勉强朝她微笑了一下,满眼憔悴的红意,疲倦而苦涩。
“我女儿很喜欢你,最近总因为你的事情哭。”护士刷刷的在板子上记录情况,时不时随口跟他唠几句话。
梁薄舟叹了口气:“……对不起。”
“没事。”护士抬头道:“你事业发展的这么好,今年才二十四岁吧,我看病历上写的过两天才二十五。”
“还年轻呢,没有什么事是挺不过去的,以后你就知道了。”
护士的话随着消毒水的味道飘散在空气里,梁薄舟恍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有人跟他讲过同样的话。
八年前,梁薄舟十七岁,他没处可去,这段时间一直住在李珩的出租屋里。
他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眼睛一闭,脑海里全是魏Wink等人逼近时狰狞的面目,在他眼前挥之不去,犹如梦魇。
好不容易眯着一会儿,不出十分钟,绝对又会被噩梦惊醒。
在梁薄舟第五次一身冷汗,大口喘着气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李珩终于推开他的房门走进来了。
他进来的时候没开灯,身形高瘦往门边一站,活像个柱子。
梁薄舟一阵惊慌,小声问:“我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我刚到家,今天本来值夜班,一晚上出了好几个警,师父看我太累了,就让我提前回来休息。”李珩一边回答一边上前坐到他床边上,就着这个黯淡的光线跟他对视。
梁薄舟攥着被子,松了口气,没有打扰到李珩睡觉就好。
“你不是交警吗?”梁薄舟愣了两秒问道。
“轮岗啊。”李珩声音听起来有点累了:“基层在派出所跟交警大队之间轮岗,常态化了,两个都挺累,上班真烦人。”
很难想象“上班真烦人”这种话会从李珩的嘴里说出来。
梁薄舟声音又降低了几分,嘟囔道:“我还以为你挺喜欢这个工作的。”
“谁会喜欢上班。”李珩顺手把外套脱了扔到衣柜里,卧室飘窗外隐约透出点路灯的光线,映照在他挺拔而高挑的身形上。
梁薄舟眼眶酸涩,又低下头去:“我也不喜欢。”
“不过我们办公室还行吧。”李珩又思索了一下回答:“起码我同事不会动手揍我。”
梁薄舟眼圈一红,哭笑不得:“哥,你又说我……”
“不说了不说了……”李珩翻身上床,坐到他身侧:“说说你,你刚刚自己在房间里翻腾什么呢?”
“没有……”梁薄舟下意识的就要缩回被子里,顺便翻身背对他逃避这个问题。
李珩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伸手一捞,就把梁薄舟连人带被子一并卷起来抓到了自己身侧。
梁薄舟猝不及防,慌乱中半张脸贴到了李珩的衣服上,他还穿着那身秋冬季的警用衬衣,刚从外边回来,衬衣上除了洗衣液的清爽香气,还多了几分年轻男人身上独特而凌冽的气息,冻的梁薄舟一个哆嗦,心跳漏了一拍。
“说吧,万一说出来今晚就能睡着了。”李珩安慰的拍着他,掌心落在他的被子上,沉稳的力道和若有若无的温度隔着被褥传递到梁薄舟的身躯里。
梁薄舟默然半晌,沮丧道:“魏Wink的事就算以后了了,他父亲在业内那个地位,我以后混不下去怎么办?”
李珩笑了一下:“我虽然不了解娱乐圈,但是我觉得一个产业既然能发展到今天,它的圈子应该没有那么小。”
“路不会被一两个人的口水就封死的。”李珩低下头,看着他的眼睛:“放心。”
“那我暂时没有收入怎么办?”梁薄舟更沮丧了:“我总不能一直赖在你这儿。”
“为什么不能?”李珩莫名其妙。
“这个房子房租不到两千,我就一个人住,我还会做饭,不用点外卖,楼下买个十块钱的菜够两个人吃两天,而且我早就转正了,一个月基础工资加上补贴六千多块钱,把房租水电通勤费用加在一起压力也不大,你为什么不能赖在这儿?”
梁薄舟张口结舌,什么话都讲不出来,他靠在李珩胸前半晌,喉咙里已经隐隐有些哽咽了。
李珩大概从他呼吸起伏的频率中听出了他的难受,于是将他往自己身侧拽的更紧了一点,自己也跟着朝床里陷进去,和梁薄舟头靠头枕在一起。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困倦,但仍然令人安心而柔和。
“公司的事情慢慢解决,你在我这儿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才十七岁,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没什么过不去的。”
时过境迁,梁薄舟不再是那个为生计发愁的小糊糊艺人,李珩警衔和职务也升了好几个台阶,只是不知道他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像当年一样,跟李珩一起躺在那个出租屋的软榻床上了。
当年冬夜风雪刺骨,出租屋在老小区里,尚未开通暖气,唯一能供以取暖的就只有彼此的体温。
如今的日子倒是一切都在往好处走,但是为什么偏偏在重逢没多久的时刻又横遭变故,情形骤转急下,又到了今天这步。
梁薄舟靠在急诊室冰冷的椅背上,唇色苍白,眼眶却是干涸的。
手背上还蹭着点李珩的血,血色仿佛还有余温一般,倾覆在他的皮肤骨肉上。
犹如当年那人在雪夜里牵过他的手,俯身将发烧的他扛在肩上时,所带给梁薄舟的震颤。
岁月无边无际,窗外风雪漫长,梁薄舟坐在椅子上,再次泪落如雨,哽咽的泣不成声。
……
“滴,滴,滴……”
“老师!不好了他心跳停了!”ICU里护士盯了一眼仪器,神情慌慌张张。
“上除颤仪!”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按住李珩,无数冰冷的仪器插在他身上,他半张脸笼罩在呼吸面罩里,眼睛紧闭,一无所知。
“啪!”
“啪!”
除颤仪起落,裹挟起电流噼啪,高压电击反复来回,病房里逐渐蔓延出焦糊的气息。
李珩的身体在无意识中痉挛起伏,又在深度昏迷中重重砸回床上。
第91章
“持续氧供, 胸外按压不要停!”
病房里一阵滴滴滴的仪器声响,白大褂医护奔走来回,最后一人一边单膝跪在病床边上, 为首医生双臂绷直压紧, 用力向下按。
“帮我记着数, 再来个人盯血氧,不能再往下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