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见任何异常,转过头,声音中带着委屈地问:怎么了么?
段然摇头,胸腔中重新燃起一股烦闷。
自那之后,外公再提起自己与林葵的亲事,却被他拒绝了。
疏远林葵,好像是早已预料到的事。
世上本就没有不散的筵席,林葵哭着打来时,他也是如是说。
林葵不解,声音中带着哭腔,你以前从不拒绝我,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现在怎么就这样?
他蹙眉,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声音中多了寒意。
林葵死缠烂打,不肯放弃地问:是不是因为那个画画很好的小女生?
段然一怔,没犹豫地挂了电话。
他在电话里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可现在究竟什么不一样了?他又说不上来。
高考前夕,画室里兵荒马乱,外公说不如少去画室,反正他也是不参加艺考的。
他电话里答应了,却没履行,每天仍旧在画室里杀时间。
有时候她代替徐老来收画,淡笑着走到段然跟前。
“师兄,交画了。”
他把画交到她手上,她低着头整理,他低着头看她的发心。
柔软的摸上去十分舒服的样子。
光是看着已心满意足。
离别那天,一行人在英台家齐聚。
那样热闹的场景,连她都要了一杯酒来喝。
猴子他们,口无遮拦地讲着笑话,隔着一张巨大的圆桌,他却见她傻傻地笑着。
于是,忍不住开口提醒。
她将目光投来,如同一汪清泉,似乎还有那么一点埋怨。
段然笑了,竟不知道,她是在享受这样的肆无忌惮的。
顺利地考入大学之后,他也理所当然地失去了和她的所有联络。
那时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他的病毫无痕迹地痊愈了。
有时候身边会有一些女孩子出现,他早已不再懵懂了。
这些女孩儿里,矫揉造作有之,清新脱俗有之,浓妆艳抹有之,妙舞清歌有之,他却一个也记不住。
有时有人来搭讪,或是故意在他面前搔首弄姿,他脑海里却想起记忆中的那个人,扎着马尾,被自己惊得从凳子上站起来的模样。
大概是她太不一样了。
两年间,有人一本正经喊他段然,有人亲切唤他阿然,有人叫他Dino,有人给他各种昵称。
再没有人,淡笑端正地站在那里,用低柔软糯的声音,唤他:师兄。
师兄。
原来这两个字竟是这样好听的。
直到两年后,他站在初秋的薄雾中,看着视线中的女生扎着一头马尾,面容沉静,步步生莲。
他想,命运待他果然不薄。
于是他叫出她的名字,抑扬顿挫,字字清晰。
她转过头,视线终于落在他身上,依旧眸若清泉。
他站在那里,看着她淡笑着朝自己走来。
她说:师兄,好巧。
是啊,好巧。
那一声师兄,如温泉流淌在他心上,温柔,熨帖,一生难忘。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了段先生的内心独白 撒花!O(∩_∩)O!!
☆、第三十九章
他没有想到,她是白岑的女儿。
原来那双悲恸的眸子,竟承自白岑。
那天,他将醉酒的杜青晓送到家门口,白岑打开门一见是他,先是一愣。
她的鬓角几绺白发,容颜沧桑,全不似从前模样。
与他点头问好,神情淡漠,客套疏离。
问及他与青晓如何相识,他据实以答,她怔了半刻,自己反而先笑了。
“是我推荐你去的画室,我倒忘了。”
那神情,让他想起初次见到白岑的情状。
初见白岑的那一年,他十四岁。
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并伴有轻度精神分裂。
那一年,母亲从二十层的高楼纵身一跃,也将他的命运改写得面目全非。
铺天盖地的新闻将其报道为一场意外,只有他知道并不是。
只因母亲自杀的前一夜,来到他的房间,用温柔到心疼的语气与他说:
“小然,以后我不在,你要坚强。”
他只知懵懂地点头。不曾想到,这竟是最后的嘱咐。
纵然一直掌握着某些至高的权利,她在段然面前,自始至终却只扮演过慈祥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