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森林酒吧_作者:匹马孤征(143)

2017-12-18 匹马孤征

  我看着他皱巴巴的笑脸,却感觉比哭都难看。

  “等我五分钟,洗把脸。”我轻轻地说。

  我退回到房间,关上门,在洗脸的空当里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短发凌空,向外辐she着,像美杜莎头上的毒蛇,双眼无神,毫无生气。

  我朝镜子里的自己努力笑了笑,想继续乐观地活下去,最后却差点没哭出声来。

  打开一次xing牙刷,挤上牙膏,但只刷了一半,便突然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动力。

  最后把牙刷甩在白色洗手盆里,背起包,出了门。

  ·

  在去拉萨机场的路上,我透过车窗望着远处布达拉宫的剪影,脑子里还在回忆昨天的梦。

  梦境虽然荒诞,但小时候的萧蕾chuī蒲公英的画面却异常真实,真实到她那天穿了哪条花裙子,chuī蒲公英时脸上浮现出了怎样的表qíng,甚至她闭上眼睛时,下巴与脖颈之间有着大概多少度的夹角都清晰可见。

  原来读过一本杂志,上面的科学家说人类其实是非常不擅长忘记的动物。即便是很久之前发生的非常细微的事qíng,也会被异常jīng细地储存在记忆深处。

  我们之所以想不起来,并非是因为忘记了,而是没有找到正确的路径和打开的钥匙。

  “也许昨天的梦,便是那把久违了的钥匙。我一度以为我遗失了它,其实,是从未寻找过。”我摸着后背的纹身,这样想到。

  ·

  到达拉萨机场时,离飞机起飞只剩一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

  我拿着登机牌,跟在黑子和高达后面办理值机。

  过安检时,我看着玻璃窗外明晃晃的太阳,不禁生出一种异常荒诞的感觉。

  两个人来,一个人走,永远地留下了一个。

  而我正若无其事,大摇大摆地准备登机,准备离去,准备忘记,仿若一切都不曾真实发生过!仿若她只是殡仪馆名册上的一个名字;仿若那狭小的骨灰盒里装着的是陌生人的灰烬;仿若我们昨天今天的眼泪和宿醉都只是一种宣泄或着狂欢;仿若我们从未爱过,也就从未失去。

  “不行,不可以……”我对自己说,“我不能容忍她如此悲伤地死去……”

  片刻之后,我拍了下高达的肩膀,“你们先走吧,我短时间内回不去了。”

  “怎么了?”高达回过头来吃惊地问。

  “我想为萧蕾徒步转湖,你们先走吧。”

  “喇嘛的那些东西你也信?别神经病了,一起走吧!”高达说

  “信也好,不信也好。我现在只是想这么做,想单独地为了她做点什么。”

  “决定了?”他忽然平静地问。

  “决定了。”我平静地说。

  他走过来,同我紧紧地拥抱了一下。

  黑子却站在安检口前,眼神直直地看着我,我拾起背包,同他挥手告别,他却突然喊住我:

  “林秋……”

  我停下,他跑过来轻轻地说:

  “那天,我并不恨你,我只是恨原来的自己,希望……你能明白。”

  刺目的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突然折she到他的脸上。他的表qíng沉静而安详,仿佛突然变回了我们初次相识时,爱笑纯朴的少年模样。

  “当然明白。”看着他和高达逐渐离开的背影,我喃喃说道。

  ·

  看着黑子和高达越行越远,我却突然慌了起来,感觉随便一次地转身,都可能隔着一生一世的距离。

  “黑子……”我下意识地喊住了他。

  他和高达同时转过头,站在离我很远的空旷地带。

  “你们俩要好好的,我们都要好好的。”我抖动着喉咙莫名地说道。

  黑子不解地皱了下眉头,高达先笑了起来,他也随之笑了起来。

  “放心!我已经不相信爱qíng了。我不在乎,你也不准在乎!爱qíng……这玩意,太伤了……”他最后轻轻地说。

  他好像说的是“太伤了”,因为声音太轻我实在无从分辨。

  他说他不在乎,不在乎萧蕾,不在乎爱qíng。可是我明明记得,他总是对自己额前的那撮长发格外在意,每天恨不得用两斤啫喱来招呼它,但是自从萧蕾走后,那撮长发便失去了这种“照顾”,只是凭空地垂在那里,同他整个人一样,哀掉、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