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达拿出一支烟点上,一边走一边缓缓地抽着:
“去年夏天,中考完之后,我跟在谢蓉后面,送她回家。因为知道自己没办法跟她上同一所高中,想对自己五年来的感qíng做一个了结,想再陪着她走最后一段路。那天,我跟着她走了很远,快到终点时,她突然回过头跟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寻露好奇地问。
高达许久无言,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使劲地抽了一口烟,然后把烟蒂丢在脚下的雪地里,用脚狠狠地碾了两下:
“她说……我日你奶奶!”
看着高达忧郁的表qíng,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qíng绪,但最后仍然没忍住,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很好笑是吗?”高达表qíng哀怨地瞪着我问。
直到寻露用脚轻踢着我的小腿,我才慢慢勉qiáng止住了笑声。
“你是不是又对人家耍流氓了?跟平时一样。”
“那次绝对没有。那次是她先开的口,我只是静静地跟在她后面,一晚上一句话也没说。被她骂过后,在回去的路上,路过一个工地,我把手cha进松软的土里,用一包烟结束了这段感qíng。”
“这么多疤,不疼吗?”寻露小心翼翼地问。
“比起那种彻底的绝望,真的不疼。”
“那,谢蓉呢?就真的忘了吗?”寻露停下脚步,直视着高达的眼睛问道。
高达突然把头扭到一边,望着地上绵延不止的白雪出神,不久之后,他重新迈开了步子,仍然用缄默作着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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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达把我们送进了车站之后,转过头便往回走。他挺拔瘦削的身影在拐角处骤然消失,中间不曾有一步停顿。
我知道,他不是一个会回首的人,却依旧从心底希望他偶尔能回首看一下。也许在他不屑一顾的青chūn里不一定满是伤痕,至少谢蓉在那个他们接吻的下午是喜欢过他的,哪怕只有一瞬。
因为在我看来,一个女孩,哪怕年纪再小,如果对另一个人不抱有好感,多半是不愿意接受亲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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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候车室等车的时间里,寻露忽然问我:
“你原来不是说过,没有黑子搞不定的女孩……”
我点点头。
“那萧蕾算什么?”她问。
我又摇了摇头,“在萧蕾之前,黑子也不是完全没有失败过,但大多数是他自己耐心不够或是在中途遇到了更感兴趣的目标,像这种二话不说,跟他主动分手的女孩,萧蕾算是第一个。”
“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是物质的,还是……不物质的?”寻露措辞艰难地问道。
“他都喜欢,他从不挑剔这些。”
“因为不在乎?”
“是根本不在乎。只要是他能轻易搞定的,他都不在乎,他喜欢的是搞不定的。”
“你不是说过,没有人是他搞不定的,因为没有人能完全摆脱掉虚荣心吗?”
“他搞不定的当然有啊。比如萧蕾,比如……你……”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寻露瞥了下眉毛,吃惊地问。
“因为看不透,或者给不了。他原来说过:‘同那些能轻易被看透心思的女孩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只要她们的一个眼神,我就知道她们想要什么。’
我还傻傻地追问:‘有了这种程度的默契,又有什么不好?’
你猜他怎么说,这小丫挺的用一种特伤感的眼神看了我很久,最后很奇怪地说:
‘林秋,你为什么会认为那是默契?打个比方,比如你很喜欢玩一个游戏,但是那游戏你从开始玩的时候就知道怎样通关,你还会每天玩吗?每天对着电视屏幕,按照固定的程序,固定的步骤,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玩下去?那他妈不跟二傻子一样吗?’”
“现在你知道他喜欢什么了吗?”我问。
寻露依旧一脸雾水,大概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xing格的人。
“有的人喜欢的是淡淡的,确定的幸福;而有的人,喜欢的恰恰是动dàng不安……”
“我觉得不一定哦。”寻露反驳道,“在爱qíng里,他喜欢的也许并不是任何一个女孩,而是那个永远不会被喜欢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