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总朝最高的目标飞翔;它不需要同伴;它的喙总是对准天空;它没有特定的颜色;它的歌声非常温柔。”
随后又一个人闭上眼睛如此接连重复了几遍,他的眼睑连带着眼角不停地跳动,仿佛在眼前虚无的空间里捕捉着名为“形状”的猎物。
“你们觉得这样行吗?”他突然睁开眼问道,随后从工作台上抽出一张白纸,用素描铅笔格外认真地画了起来。
他画得异常娴熟而迅速,几分钟后,一只振翅飞翔的小鸟便跃然纸上,那鸟的形状同教科书上的蜂鸟极为相似,有着小小的翅膀,尖尖的嘴巴里正衔着一粒蒲公英的种子。
“尽管它有五个特征,但是它的目标,它的孤独,也包括它的歌声,统统都是没有办法表现的。我能表现出的只有两条,就是它喙的朝向和没有特定的颜色,所以,我觉得画这图纸的人不应该把它全涂成黑色。”说完他拿出一盒包装jīng致的蜡笔,在这只鸟身上涂抹着各种颜色,黑的、红的、huáng色、紫的、蓝的,还有一些更复杂的难以言说的颜色。
不久之后,这只鸟便变得五彩斑斓起来,如同从宇宙边缘穿行过来的异世界的生物一般,抖两下翅膀,便能溅落一地星辰。
“我觉得这才称得上‘没有特定的颜色’。”男子把画jiāo到萧蕾手上,“具体要不要改,由你们决定,我只是提一个方案而已。”
“能做出这样的效果自然最好。只是在这么小的面积里能弄出这么多颜色来吗?”萧蕾表qíng担忧地问。
“按照原来图上的尺寸来看,长宽大约在一厘米左右,如果要做出这么多颜色肯定要加大尺寸,我觉得长宽五厘米就足够了。”
“可以。”萧蕾毫不犹豫地说。
男子点了点头,按照新方案估摸了下所需的时间,然后算出了大体的价格,我和萧蕾觉得那价格还能接受。
男子纹身的速度很快,消毒——转印——割线——打雾——点高光等步骤依次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我属于对疼痛不敏感的体质,全程默不作声,但让我吃惊的是萧蕾也同样一声不吭,甚至连眉头也不皱一下,仿若纹身针刺入的是别人的身体一样。
在纹身的所有步骤结束后,纹身师提出想拍下萧蕾后背的纹身,但是被萧蕾一口拒绝了。纹身师的表qíng略显惊讶,却又无可奈何。
他耸了耸肩,转身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修复膏之类的东西递到我手上,并详细介绍了使用方法。
在付款的时候我忍不住好奇地问:
“为什么你不给自己纹身?”
“你猜。”他忽然表qíng轻松地笑了起来。
“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图案?”我看着桌上栩栩如生的小鸟问。
他摇了下头:
“是没有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初见初凝
·
回到住处已是深夜。我关上窗户,打开桌上的台灯和墙上那台老掉牙的空调。
我和萧蕾两个人相对靠在chuáng的两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四目相接,各自微笑。原来不一定所有的生存都是为了追寻,有一种生存是为了静止,为了在流逝的沉默里感受“生存”本身。
等到空调的暖气充满了整间屋子,我才下chuáng打开音箱,随意播放着MP3里面的歌曲,随后拿出包里的纹身修复膏。
萧蕾慢慢褪去上衣,半-luǒ-着身体趴在枕头上。我把修复膏均匀擦拭在她后背的纹身上,那地方微微肿胀着,大概是有些刺痛的,但萧蕾依旧一声不吭地趴着,任由我的手指在那块肿胀的区域游走。
“林秋,我真想一直就这样下去!没有明天,也没有将来,没有白昼,只有无尽的夜。今天结束后还是今天,而明天永远都不会来,天空永远也不会亮。等我每次睁开眼时,你还在为我涂着药膏,我还是这样趴在你的chuáng上,望着你,仿佛这样就可以望你一生一世一样。”凌乱的发丝挡住了她的侧脸,她语调平静地说道。
“傻瓜,难道想一辈子都这样肿着不成?”
“如果可以,一辈子就这样肿着不好么?”她声若游丝地问。
“当然不好。”我忍不住伏在她的身上,把头深埋在她的发间,细细感受着从她柔软光滑的长发里渐次传来的洗发水特有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