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染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怅然跪坐在地,恍恍惚不知魂归何处:“这……”
“师父死了。”
罂粟别开脸,眼前一热,泪水沁出。余光恰巧扫过水边一块巨石,往事一幕幕浮现——师父最爱在坐在那里抚琴给她听,一心一意的对牛弹琴。她的眼神明显黯淡下来,师父的音容笑貌犹如昨日清晰,她却只能bī自己牢记昨日种种譬如昨日之死。
师父的死实则算在她头上,要不是为了救她积劳成疾乃至一发不可收拾,师父定能活到与彭祖一较高下。
过了半晌,罂粟终于收拾好了心境,意外发现白染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好奇走了过去,搭手在他肩上,骇然发现他一道丑陋可怕的血痕,就从他微颤的嘴角蜿蜒而出,像条扭曲可怕的毒虫。
“你、你怎么了?”罂粟大惊,飞快抓起他的手腕,眉头也不皱,眨眼下了诊断:毒气攻心。
就在她手忙脚乱的找药时,白染忽然躬身大口大口的呕血,全身痉挛颤抖,眼看就要bào毙。她吓得一时忘了动作,用力扣住他下颌,以免他不小心咬舌自尽。
血花刹那在白染衣襟绽开,一朵又一朵的,顷刻之间染红了罂粟的双眼。
须臾,白染昏迷。
罂粟看的又急又气,长叹一口气闷气,认命的捞起他扛回药庐。
心忖:这呆瓜,吃了雄心豹子胆还是怎么,竟敢硬闯谷外瘴气,眼下只怕他还没搬到救兵救得了师妹,自己就先一命呜呼,一了百了的先下huáng泉探路去!
☆、第二章[小修]
白染悠悠睁眼,陡然看见趴在chuáng边睡着的女子,不由得一愣。片刻后,弄明白了自己身在何处,也认出这女子是谁。
不由得赧然,自问不好意思占据她的chuáng铺,更不好意思害她趴在chuáng沿睡着。正yù起身把罂粟抱到chuáng上,愕然发现自己全身无力,几乎半点都动弹不得。
闭目养神。最近的记忆还是在毒王墓前,胸口忽然涌现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然后就意识全无。那时还是白天,眼下却已入夜,桌上烛台脚下积聚不少蜡泪,鼻端除了药味就是蜡味。
就这么躺着慢慢调息,过了足足大半个时辰,终于找回四肢。轻手轻脚的挪了下罂粟,掀开被她手臂压住的被角,小心翼翼的穿靴下地。
此刻的罂粟,不知是光线不佳还是怎么,看着憔悴的令人心疼,眼下黑晕十分深刻。白染犹记得初见时的震撼,她背着光,一袭红衣张扬似火,令他忍不住怀疑她是住在深山里的修炼成人的花妖。
手脚仍有虚软,抱起罂粟时差点一起摔在chuáng上。所幸她睡得熟,大概是倦极而眠,遭遇这样的qíng况也仅仅咕哝了几句,蹭了蹭他的衣襟,寻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沉沉睡去。
白染小心翼翼的替她盖被掖好被角,又怕她仍睡不安稳,便取下腰上悬着的有助眠之功效的香袋放在枕边。
烛火如豆,将熄未熄的,白染过去索xing将它chuī灭。淡青色的月光穿过窗棱,毫不吝啬的一泻而下。
内室中央有个圆木桌,桌上一套茶具一盘瓜果点心,并几个凑成堆的吃剩下的果核。月光恰好抚过这盘点心,给这说不上jīng致的点心平添几分风采,分外诱人。
白染忽然觉得饥|饿难耐,径直走去翻开倒扣的竹筒杯倒了一杯水。水有些凉,勉qiáng算是余温尚存,入口之后一凉到底,山泉一般甘甜。
笑了笑,捻起一块看似芙蓉糕的点心送入口中,香苏可口,清新怡人,实在大出所料。不由得多看一眼罂粟,赞美她竟有这般好手艺,连他这个不爱点心的人也忍不住赞不绝口。
又吃了几块点心,白染好笑的努了努嘴——他连小时候都不贪嘴了,怎么长大了反而控制不住?喝一口冷水降降温,再端一杯走到窗前。
月色朦胧,给万物披上一层若隐若现的轻纱,蛩虫清唱,给宁谧寂寥的天地增添一抹怡然自得的生机。
白染纵目远望,视线被远处连绵起伏的墨绿色阻挡之后,兴之所至的收回来落在近处。近处是小有起伏的山坡,小院正建在在山坡上,视野格外开阔,只需抬眼就能将大半个幽谷收入眼底。
实话说,来之前,他一直以为毒王居所是毒虫毒糙厮杀的修罗场,见过之后方知是人间仙境,绝对不比五柳先生的东篱南山差。转念一想,却是除了毒王这样的天纵奇才,天下也没人胆敢隐居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