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平安愣了一下,才想起这是沈贺的助理,他疲惫地摆摆手:“没什么大事,在监护区。”
丰敏曲脸色稍缓,一屁股坐在他旁边,“沈总的药落在公司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以前在公司有过这么一次,后来他就把备用药放在我这了。”
梁平安接过来看了看药名,这种药药xing很qiáng,副作用也很大,不能总吃,沈贺的病已经不能再拖了。他闭着眼睛把头靠在椅子上,低声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做手术?”
丰敏曲愣了一下:“这……沈总还没跟您说?”
“说什么?”梁平安心头一跳,睁眼看他。
丰敏曲捋了捋思路,说:“沈总在北京做过一次检查,主治医生姓凌,这些药也都是他开的,给的意见是尽早动手术,但是沈总没同意,他回来就找律师出了份合同……这份合同在我手里也有备份。我记得那位凌医生建议他在今年完成手术,这都快过年了,我以为沈总早就跟你说好了。”
梁平安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以为照沈贺以往的做事风格,这件事里边保不准又有猫腻,可没想到他真的是在玩命!这是能开玩笑的事么?这是赌博!拿自己的命去赌,赌一场或许根本没有结果的赌局。
可难道真的要他动这个大手术?梁平安心里一下子乱了,他缺少把握,根本不能保证手术的成功率!
不成功,沈贺就会死。
成功了……
“梁先生,你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等沈总。正好确认一下他明天的日程。”丰敏曲打断了他的思绪。
梁平安想了想,站起来,心神不宁地点了下头:“那我先走了。”
回去时已经半夜了,走时匆忙屋子里的灯还亮着,一进门冷不丁一看就像屋里的人还好好地,几个小时前的兵荒马乱只是一场梦。
梁平安脱了大衣,才发觉浑身黏糊糊的,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一身的汗,又冷又湿。他去浴室冲了个澡,水温没烧上来,不热,他洗了十几分钟,到了后来就跟凉水澡差不多。洗出来人冻得哆哆嗦嗦的,梁平安捂了一条大浴巾,嘴唇发白,钻到被窝里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关了灯,屋子里又黑又静的,突然让人有些不习惯。他自己裹着被子,闻到棉线上边沾着一丝淡淡的沐浴露的味儿,那味道很特殊,又醇厚又凌冽,是沈贺习惯用的牌子,还是从国外特意带回来的。他以前图省事拿块肥皂就够用,后来用超市卖的大瓶沐浴露也很好,可那些便宜货沈贺是连看都不会看一样的,嫌弃味道有香jīng味,嫌弃泡沫不细腻,挑剔得很。
其实从他认识沈贺那天起,他就知道这是个爱挑的人。现在想起来,那么爱挑的人,当年是怎么和他好上的?
梁平安任凭自己的思绪在黑暗中发酵,屋子里的电子钟上的荧绿数字轻轻动了一下……
“嗡——”
“嗡——”
“哎!同学,同学!”
梁平安浑身一震,猛地睁开眼睛,一张学朝气十足的脸在他眼前晃着,“同学,你手机响了好半天了。”
梁平安半天没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他,男生显然有些莫名其妙,扭头又坐了回去。他环顾四周,听到心口跳的愈来愈剧烈,几乎把耳膜震破。
这是……这是哪里?
这地方他再熟悉不过……这是他大学时代的图书馆!
梁平安感到自己的双手抖了起来,控制不住的,还有他的牙齿,他的头发……手机又响了起来,吓了他一跳,手伸出去把那部小小的黑色手机握在掌心,它的外壳还是那么劣质,上边密布着磨损和划痕,触感熟悉得让他头皮发麻。
旁边的男生好像偷偷瞥了他一眼,梁平安按了接通。
“老三!你在哪呢?我快饿死了……”
梁平安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这熟悉的声音,前几天他还跟韩启威通过电话……不,这分明是十年前的韩启威!他感到一阵阵qiáng烈而燥热的眩晕,就像科幻电影里乘坐了时光机的旅客那样,他闭了闭眼睛,喉结微微滚动,“我在图书馆。”
韩启威的大嗓门好像有些沙哑,病怏怏的,不如平时那么中气十足:“你不是说会早点回来。”
梁平安jīng神恍惚,他好像做了一个太长太长、太真实的梦,以至于让人分不清到底什么才是现实……他缓缓地走出图书馆,外边阳光大盛,人群热火朝天,挥汗如雨,笑靥如花,真切得让人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