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不远处鲜红的条幅印着一排大字:欢迎20XX届新生入学!
20XX……
20XX!
梁平安猛地睁大眼睛,心脏狂跳起来,脚步也好像不听使唤了,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后来他几乎飞奔起来,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穿过繁忙吆喝的小贩,穿过……
他猛地刹住脚步,看见了,他看见了那个耀眼的年轻人。
他张口结舌,愣愣地站在那儿,年轻人弯腰抱起了一张chuáng垫,不经意地扫了他一眼,他们对视一眼,接着,年轻人收回目光,脚步不停,与他擦肩而过。
75七十五
后来他成为了一个小医院的大夫,再后来他有了一个老婆,有了一个儿子,住在小城市里一所不大的房子,经历亲人离世,经历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朝九晚五,庸庸碌碌,最后安度晚年,无疾而终,意识模糊前他似乎想起很多年前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很长很长,长的想不起梦中人的面貌,想不起梦里发生了什么,只是心口莫名有些微酸麻。
“嘀嘀嘀嘀。”
“嘀嘀嘀嘀——”
梁平安睁开眼睛,视线涣散,眼前一片模糊。他动了动手指,接着大口喘息起来,捂着胸口坐起来,一身细汗,头疼yù裂。他费力地咽了口唾液,口腔十分gān燥,咽喉肿痛,他套上衣服爬起来,在药箱里稀里哗啦翻了半天,找到体温计,一量,38度半,发烧了。摸摸索索翻出两片药,再喝了两碗开水,他裹紧了棉被,把头埋进暖热的被窝,沉沉睡去。
再睁开眼,屋子里还是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梁平安浑身酸软,闭着眼睛靠着chuáng头坐了一会儿,他摸到手机看了一眼屏幕,这一觉他睡得太久了,手机只剩下最后一点电量,他呆呆地看着红色的一闪一闪的提示格,身上还是刚退烧后一阵冷一阵热的,好半天终于动了动手指,拨通了丰敏曲的手机,电话嘟嘟响了两声,咔哒一声接起:“喂?”
梁平安拎着熬好的鱼汤,坐电梯上了医院十七楼,这是神外的病房区,他走到最里边,推开门,病chuáng上的男人抬起头,静静看着他。他把餐具拿出来,一样一样摆好,倒上白色的汤,一碗白粥,取出一把勺子,拿在手里,简单地说了一句:“吃吧。”
穿着病号服的人这几天因为术前禁食明显清减了一些,接过碗筷,低下头安静地吞咽着,声音很小,像什么无害的乖巧家宠。他吃了差不多,放下勺子,低声说:“很好吃。”
梁平安嗯了声,没再多说什么,一样一样把东西收回餐盒,收拾差不多了,才又说道:“今晚洗头,明早剃头,然后就不要吃早饭了。”
“我知道。”沈贺看着他,夕阳的光透进来,铺在白净的chuáng单上,他像坐在一条小船上,在暮色的河流静静停驻,“可惜还没吃够。”
梁平安侧着头,手下正整理着东西,又听见沈贺说:“我吃你做的饭菜,这么多年,没吃过一粒沙子。”
梁平安动作一顿,回答:“多洗几遍而已。”
沈贺好像笑了一下,“平安。”他突然放轻声音,“你过来。”
梁平安没动,半晌,把手头的东西放下,走到chuáng沿坐下,沈贺伸手圈过他的腰,微微使力箍着他到怀里,他听到耳边传来男人胸腔嗡嗡的震动:
“要是明天手术失败,这就是我最后一次吃你做的饭了。”
梁平安没说话,任沈贺抱着。
“太阳快下山了……”沈贺凝视着窗户外的落日,他收回目光,落到梁平安的手上,看了一会儿,突然咧嘴笑了:“明天动手术的时候,要是你的手也抖成这样,我就死定了。”他这么说着,伸手握住了梁平安的手,放在眼前细看:“其实我一直想不通,你这么细的手指怎么切得动大骨头?”
梁平安沉默了一会儿,“切菜和炒菜用的是腕力。”
“哦……”沈贺好像恍然大悟似的,“我没做过饭,看家里请的厨师手指都可粗了。”
“我没怎么做过重活。”梁平安顺着他解释了一句。
沈贺微微低头:“那也没少吃苦。”
有一搭没一搭的,不知闲聊了多久,太阳终于落尽,天色黑透了,外边护士敲门进来,看屋子里漆黑一片,问:“怎么不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