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凛之拖着时间不肯回家,他妈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他,不过他父亲和爷爷倒不太着急,反正他什么时候回去,那位置都是他的。
这么过了快一个月,梁平安几乎有点错位的感觉,他不习惯被人照顾,无论如何都不能坦然受之。被人悉心照顾这种事实在太隆重,太让他坐立不安了。顾凛之买菜洗菜,把葱花姜段都切好摆在一边儿,就等他下锅,饭后还不由分说地抢去洗碗,他就只好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竟然cha不上手。顾凛之不会做饭但总说要学会做饭,哪天也让他尝一尝他做的饭菜,于是梁平安做饭时身后总跟着一个人探头探脑地学艺,不过到现在为止也不过能把豆腐块儿切的差不多大小。
梁平安所在的科室压力非常大,神经外科的手术jīng细和技巧严格到令人发指,在Z大附属医院一提到这个科室几乎所有人都要摆摆手说那太累了不是人待的地方,何况现在他是在比那还要高一级的市医院。NICU的锻炼和挑战只是一个过渡,从某方面来说,这或许正是刘立群推举梁平安到这里的原因之一。顾凛之每天无所事事闲人一个,天天在家里呆着,看梁平安一回来就累得站不住脚,就死活不让他做任何家务,自己白天把衣服chuáng单沙发罩统统洗一遍,还有功夫就擦玻璃拖地板,力求让梁平安一回家就能舒舒服服地放松。没事还爱出去挑点家居小摆设,把一室一厅的小房子也弄得温馨整齐。
这种生活比起梁平安之前二十六年的人生经历,恐怕是最轻松和无忧无虑的了。他自己开始挣钱,收入不低,白天有正式的让人钦羡的工作,回家什么都不用做有体贴的“朋友”为他打理好一切,除了父母的病让他忧虑,但他已经做好打算,一旦攒下些钱就把爸妈接到身边照顾。这样有计划且稳定,充满希望的生活,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如果这样还不满足,那未免太过贪心了。
梁平安这样想着,伸出手臂,紧紧攀住了顾凛之的臂膀,闭上眼睛专心感受这场温存的xing 爱。顾凛之动了动,趴在他身上,有点诱哄有点恳求似的:“叫我的名字。”他盯着梁平安的眼睛,等待它们睁开看向他。
梁平安依言唤道:“凛之……”却仍闭着眼睛。
顾凛之挺满足地应了一声,埋下头在他的颈窝用唇齿啃咬。
天气渐渐凉下来,看起来一切都似乎走上了正轨,顾凛之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又跟梁平安提了一次让他跟着回北京的事,其实回不回去也没关系,他只是需要一个承诺,在一起的承诺。要是梁平安还有些不放心,他就说他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其实他一直暗恋他反正怎么感人怎么说。他相信梁平安这种软心肠,磨一磨一定能成。顾凛之信心满满,打好了算盘,甚至在心里演习了一遍到时的说辞,平安,以后我来照顾你,我绝不会辜负你,你什么也不必担心。家里的事我去解决,你知道,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想要个孩子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家里有一间私人医院,这些都好说。平安,只要你点头,我们就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顾凛之用抑扬顿挫的真挚感qíng说出这段差不多和求婚一个意义的话,他期待着梁平安红了脸颊,讷讷地点点头。
接着在之后的几分钟里,心脏一点点凉了下去。
梁平安愣愣地看着他,没点头,也没摇头,他似乎只是对眼前这一幕有些茫然。这种茫然无言地告诉顾凛之,他想的思考的安排的这些未来,梁平安从来没想过。
没有什么比这还叫人失落的了。当你得知你的满腔热血对方从没放在过心上时。
顾凛之难以形容自己现在是什么心qíng,他没这么挫败过,一瞬间连他自己都险些叫不准自己说的话到底有没有意义,对比梁平安的表现,他尴尬地发觉了自己的糙率和鲁莽,他不知这是不是就是被爱冲昏了头脑还是真的是真qíng告白,不过此时此刻他的应变和处事经验让他立刻后退一步,他告诉梁平安说这只是一个玩笑,别当真。
“哦……”梁平安张开嘴,眼神错开他的视线,似乎有些尴尬。
顾凛之也一时没了话。
不大的小客厅里沉默笼罩了一切。它瞬间打破了长时间以来的虚伪表象,揭露了每个人内心最真实的qíng绪。这就像一块尚未愈合的刚刚结痂的伤疤,长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不碰时不痛不痒,但凡事总会小心翼翼不让人摸到那,然而若是一不小心触到了,就会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就在这薄薄的一层痂疤下边,有一个正冒着血,□着血管的伤口,不论它是否会在未来愈合,无论它是否会在漫长的时间后被新生的肌肤完美地覆盖,它的存在都不会消失,它将永远留在过去的手心。一握,就知道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