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维的眼睛一直盯著地板,露在头发外面的耳朵通红。郁林无意间碰到了严维的手,严维立刻像兔子似的躲开了,出门的时候弯著腰夹著腿。
郁林隔天问他:「第一次看那个吗?」
严维直哼哼:「怎麽会。」
他犹豫了一会,露出猫儿偷腥的笑容,把一本没了封皮的生物课本拿出来,翻到一四七页,cha画上画著两只青蛙。
郁林盯著看了一会没怎麽懂,直到严维把课本倒过来。那一对青蛙搂成一团。
「在对抱。」严维笑得很yíndàng。那张皱巴巴的课本纸,显然是被人翻来翻去很多回。
郁林坐在课桌上,轻轻推了一下严维的肩膀,「笨蛋。」严维的眼睛睁大了,嚷嚷起来,说了些什麽,郁林统统听不进去。
他的头发很软,靠近了,狠狠一嗅,就能嗅到乾燥的肥皂香。
郁林微垂了眼睛,闻著严维的味道,课桌晃动著,嬉笑的人声,像场荒诞却让人安心的默剧。阳光在dòng开的教室门和一扇扇窗户间bào涨,钢琴教室里老钢琴的琴音,不知道为什麽,突然不讨人厌了。
郁林的手抬了一下,擦过严维的腰。他们离得太近,近到他无法克制搂住严维的愿望。那种希冀纯粹到疼痛的地步,热呼呼的,冷冰冰的。
严维盯著他的脸看了一会,有些不好意思地挠著头耙起来。「不跟你闹了,打上课铃了。」郁林静静地看著严维一步步走回自己的座位。
严维坐好了,转了会笔,侧头看了眼郁林,皱起眉头。「嗨,别老盯著我。」郁林低头翻开课本,严维抓耳挠腮了一会,又低声唤著:「嗨,木木,木木。」郁林抬头看他。严维说:「没事,我只是叫叫。」郁林突然朝他笑了。这种感qíng究竟以何为名,青涩的,泛著苦味,带著脉动,qiáng大,无法抗拒。
郁林背著书包往外走的时候,听见严维和他的哥们在唱歌。那群人坐在二楼的教室窗台上,勾肩搭背,嚎叫著,故意装出嘶哑的嗓音。
「我要从南走到北!
我还要从白走到黑!
我要人们都看到我!
但不知我是谁!」
那时候太阳斜得厉害,被并不高大的教学楼挡住,云层被染色,壮丽的火烧云堆叠著。青chūn像是随处可见的野糙,毫不吝啬地葱郁在每一个角落。
那人回答的话久候不至:「他,指谁?」
「自然是严惜,」崔东听的一甩手,他看郁林越发惜字如金,恼火起来,「你究竟是怎麽想的?」郁林的脸微侧著,他偏头打量的方向,只有一个小书架,空dàngdàng的,原本该摆书的地方,放著个装了水晶土的玻璃杯,几棵枯了的红色酢酱糙斜cha在杯里,妆点著惨白的墙面。
郁林的目光在那里停留了很久,才收回视线。「你能帮上什麽?」崔东瞪著他,僵持了一会,自嘲的笑了一声,反手一撑,跳坐上办公桌。「我能出主意。」郁林皱著眉头的样子,像是往热炭上泼的那一瓢水,越亲近的人越怕这一瓢湿冷。他总能这样,把一腔炉火泼成炭灰。「你帮不上,我怎麽做都是错的。」崔东倒似听懂了。「怎麽做都是错的。确实,可总要对不起一个。既然这样,越发要看你心里怎麽想的啊?」郁林突然反问:「心里怎麽想,就怎麽做?」
崔东似乎觉得这事太过莫名其妙,瞠目结舌下,反倒结巴了:「当然。更喜欢谁,爱谁,就选谁……」崔东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那和我过去做的有什麽分别?」郁林的语速有些快,话里的怒气,与其说是针对崔东,不如说是冲著自己。
「因为熬不下去了,所以只图自己的痛快!」
崔东看著他,根本不能理解他说的每一句话。「那该怎麽办。如果连和谁在一起都不按著喜好。那你说该怎麽办?」他揪著郁林的衣领,咬著牙:「你这家伙,倒是说句话啊!」郁林沉默了一会,看著崔东失去冷静的样子,淡淡的解嘲著:「我怎麽想的,不是件大不了的事,一辈子不说,也没什麽。像你这样,随心所yù,也挺好,可我不想成为这种人。」他看著崔东的手一点点松开,往後退了两步,单手整了整衣服。
听见郁林关门的声音,崔东把金丝框眼镜摘下,搁在桌面上,揉著自己压出红痕的鼻梁。
「你们又吵架了?」
崔东一愣:「阿姨?」连忙戴上眼镜,拿手肘捅了捅护士长,「什麽时候进来的,你都听到了?」「聋子才听不见,在楼梯口就听见你们的声音。」那女人腋下夹著一个牛皮纸袋,把听诊器塞到自己胸前的口袋里,「他以为自己从不负责任变成负责任了?我就看不惯。凭什麽两次都对不起同一个人,这叫改了?」崔东撇撇嘴。「他怎麽做都是错的,人家自己也清楚。」护士长这才记起自己手上拿的纸袋,「你看看尿检结果。」崔东拆开牛皮袋,拿出里面那叠资料。护士长指了几处,「老样子,镜下血尿和蛋白尿。」崔东应了声:「他一直算好的了。其他人反覆xing的ròu眼血尿不说,还带眼部病变。」护士长看著他,「你这孩子,什麽时候才能认真起来。」崔东把文件稍微挪远了点,「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