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马游街时,贾赦站在府门口冷眼瞧那高头大马上的俊秀少年,想起终日强颜欢笑的小妹,默默盘算一通。
五月底荣国公巡边归京,刚复了皇命,便马上往后院去瞧幺女。
他拉着贾敏好生看了一遍,“清减了不少。”
贾敏笑道:“纤细些好看。”
荣国公胡子一翘,“你就是个钟无艳,也不愁没有青年俊彦来求娶。”
他们是行伍出身的勋贵,贾敏却不是个钟无艳般骁勇善战的女子,更有着钟无艳所没有的美貌。
“莫要闷在房里了,陪爹爹去跑马。”
她从前倒常和父兄在京郊跑马,只是后来渐渐大了,这京里人言可畏,贾敏不愿家里被人议论,渐渐便不去了。
谁知今日这样赶巧,正遇上姑苏林家的车马。
贾敏隔着帷帽和那马上的少年人对视一眼,低头拉拉父亲的袖子。
“爹爹,咱们回吧。”
荣国公眯眼在那小白脸身上一瞧,不愿女儿难堪,当即打马回城。
林夫人揭帘看了一会,见那队人去得远了,才笑道:“常听说京里规矩大,我瞧那穿骑装的女子,倒和咱们姑苏女郎差不多的样子。”
林如海一顿,答道:“那是荣国公府的千金,她们家军伍出身,洒脱一些。”
林夫人微感诧异,“看气韵还当她通诗书呢,谁想是兵鲁子出身。”
诗礼人家一向瞧不上武夫,林如海听母亲嘴里说出蔑称,忍不住道:“她祖上都是保家卫国的英勇将帅……”
林夫人听出味儿,问他:“你和他们有来往?”
她心里犯了狐疑,见儿子不应,更是要逼问起来。
“春娘那胎没保住,你便说灰了心,房里人全散了不说,更是连女色都不沾了!”
她怒目圆睁,喝道:“你是沾染了龙阳之癖,还是在哪里留了情,连祖宗香火都不顾了!”
林如海深深吸一口气,“娘,你并不姓林。”
为了这数代单传的香火子嗣,林家的男人女人,渐渐都入魔了。
林夫人愕然,“你方才说什么?”
她精心教养十数年,知书懂礼的探花儿,竟说了那样的混账话?
林如海张嘴想要复述一遍,林夫人却一伸手,“你莫要说了,我这就给你舅舅去信,尽快把你和静姝的婚事办了。”
那信去往姑苏,过了两月才有回信。那一直看做儿媳妇的外甥女,竟已嫁到浙江巡抚家了。
林夫人手一松,那信笺扑簌簌落在地上。她想起避在翰林院不肯回家的儿子,心头一阵茫然。
她在祠堂里擦了三天的牌位,水米不进,任下人怎么哭求都不听,终于力竭昏了过去。
林如海守在病榻前,心中木木。
林夫人怔怔出神,嘴里念叨:“往后可哪里给你讨媳妇,咱们家的香火竟断在你这里……”
只因家里断了爵位,那区区一个巡抚的次子,便让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外甥女背弃了她。
如海已是探花郎啊!
荣国公打听着林家的消息,先把贾赦夸了一遍,也不追究他冒用自己印鉴、给浙江巡抚去信的事了。
那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已嫁做他人妇,总不能还惦记着吧?
翰林院里都是一群看人下菜碟的酸儒,又有那文人相轻的臭毛病。他的好女婿也该尝到了人情冷暖,知道了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
荣国公越想越高兴,抚掌道:“敏儿,爹爹给你寻个称心如意的郎君回来!”
史夫人横他一眼,“你把事情做成了再说大话,省得惹我敏儿伤心。”
荣国公吹胡子,“咱们的女儿做太子妃都使得,配他还寒掺了不成?怕不是被牛粪蒙了心吧!”
史夫人压低了声,问他:“林家那妾小产,别是咱们家的手笔?”
林家若是知道了,必然要生怨气。依着敏儿的傲气,怕是也不会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