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了,我一下拉开门,一个男人拿着一盒饭,一袋衣服,与我面面相觑。我不认得他,估计又是郑辉请来的什么人。
我接过饭和衣服,男人点点头说,“你爸说他要去外地出个差,临时安排的。半个月以后回来,叫你别担心。”
“他宁愿叫你来说也不愿意给我打个电话?”
“......”
“行,知道了。”
......
我留了男人的电话,如果郑辉有什么事让他联系我。晚上我给郑辉发信息,问他出差去了哪儿,他没有回我。直到我说,至少你得让我知道你现在很安全,他才给我传了一个“很好”。我逼他每天给我报平安,他倒也照做了,每天不定时地给我发:“我很好”,冷不丁地,半夜三更也会发一个,让人怀疑他究竟睡不睡觉。
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我和郑辉究竟谁更卑微些。如果能争个输赢......或许没有输赢,赢家是卑微得多得多的输家,输家是被爱得多得多的赢家。
我开始每天出去走路,我走了很多地方,走到我的初中,我的高中。我看见他们,很多人,我认识的,不认识的。有时候路上想很多,有时候什么都不想。
走到吴倩父母家那天我是不知道要走到他们家去的,我出门这么几天,从来没有目的地。我在树下站了很久,想透过墙壁看看那棵桃树,可惜不能如愿。正准备走时对面大门开了,有个男人从里面走出来,穿着医院护工的衣服,手里拎了一些东西,包括一个印着某医院标志的塑料袋。
我立马约车直奔那家医院,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看见他从一辆黑色轿车上下来。我悄悄紧随其后。
他脚步匆匆进了一间单人病房,我朝小窗口看去,床上躺着的人果然是我熟悉的。这家医院是南湖洲有名的公立医院,不是当初郑辉送郑驰去的私立。是不是说明他快醒了?男人把东西递给病房里另一个护工后往门口走来,我立马退到走廊,等他走远后,上前敲了三下房门。
一个女人出来开门,“你是?”
我笑道,“您好,我是郑驰的同学,听说他生病了,我来看看他。”
她愣了一下,“你们前段时间不是来过吗?”
我拿出手机点开我和郑辉的合照给她看,“他高中同学吗?我是他初中同学,准确说是他发小,我们家跟他家关系挺好的。他爸爸让我来看他的。”
“哦哦。”她连忙把我迎进来,“不好意思,郑先生也没提过。”
她让我随便坐,然后翻起郑驰得上衣给他擦身,一边擦一边说,“小郑啊,你朋友来看你了。”
我坐到郑驰身边,握住他一只手。他闭着眼睛,皮肤因为很久没见太阳白得透明,显得他不笑而露的两个红酒窝更加鲜艳。
我轻轻摩挲他的头发,“抱歉,哥今天才来看你。叔叔也是,瞒了我这么久。”
女人叹了口气,擦得更卖力,“小伙子可怜哦,你们爬山啊,游泳啊,都要注意安全。”
“是啊,他那天真的挺危险的。要不是叔叔来得快,估计他都......”都死了。
女人给他擦完了身子,开始给他按摩小腿,“造孽哟......”
“对了。”我给他掖掖被子,“医生有说他什么时候醒吗?”
“快了!”女人麻利地屈起他的膝盖,开始捶打大腿,“前两天手指动了两下,医生说他现在可以听得见我们在说什么,最多一个月吧,他就能醒了。而且恢复得好的话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闻言,我凑到郑驰耳边笑,“是不是啊,嗯?小驰?”
女人应该是很久没跟人说话了,她说郑辉请了她和另一个人轮流护理郑驰,24小时一班,期间不能离开郑驰身边,又絮絮叨叨地跟我讲一些照顾郑驰的方法,我都懒洋洋听着,直到她终于说累了,我若无其事地说道,“叔叔是不是告诉你,如果郑驰醒了,别告诉他外公外婆和其他家人朋友,先通知他?在他来之前不能让别人进病房?”
女人动作一顿,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继续敲打郑驰的大腿,我又说,“看来我猜对了。”
她一下慌了,口不择言道,“这...我...我签了协议的...”
“别紧张阿姨!”我连忙摆手,“我开玩笑随便猜的。郑叔肯定是怕老人一下知道了心情激动晕过去,他这人做事谨慎得要命。”
“你这孩子!”她松了口气,又自言自语地小声念叨,“恐怕难...”
“什么意思?病人醒过来哪有家人不激动的。”
“唉......”女人摇摇头,又道,“孩子躺几个月了,老人家也没来过几次。开始他外婆还背着老头偷偷来,现在就是偶尔叫人带点水果来,跟不是亲生的一样。况且郑先生还限制了探视时间,老人家腿脚不方便,来回一个多小时只能看十五分钟,干脆就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