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鸟_作者:南诏情人(51)

“很多年了。”

“那爸爸为什么还和她结婚?”

郑辉的声音远得像在百里外耳语,却又异常清晰,我仰头,他眼梢低垂着,“她一直很好,后来发生了一些事。那些并不是一个母亲能承受得起的。”

这句话让我想笑,抿嘴忍住胸腔鼓胀的泡泡,我说知道了,我会对阿姨好。

我猜郑辉一定是在不知道吴倩有病的情况下和她结了婚,婚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很正常。

不恨吗?骗他的那一家。我试图在爸爸眼里找到恨的痕迹,但他黑色瞳仁里只有满满的我。

“以前怎么不离婚?”

“家庭意味着责任,淼淼也一样,要做个负责任的人。”

“可你上次告诉我,现在想离婚了。又是为什么?”

我咄咄逼人,吊着爸爸脖子不允许他逃脱,爸爸亲亲我的额头,说,“但有时候不适合的人捆绑在一起只是在互相伤害,合适的分开对两个人都好。”

他说我长大后就懂了。

“好吧。”我回亲他眉骨,“爸爸说到就要做到。”

“好,答应宝贝。”

我的体型不算小,长时间坐在爸爸身上两人都不舒服,我从他身上下来,随便找了本书在他对面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落地灯在我们中间,爸爸的侧脸剪影被灯光投在白色墙壁,一道锋利又柔软的线条勾勒出他睫毛尾梢,延伸至唇峰。

我悄悄挺身向前,将嘴唇贴近他墙上的影子。黑色剪影一直没动,乖乖等着与我靠近重叠,我紧张得满手是汗,背脊在睡衣下发抖。

终于,我如愿以偿地吻上了爸爸的影子,偷偷闭上眼睛。影子蔓延到整面墙壁,变长变浓,叹息着将我拥进怀里。

很久,温暖干燥的松木香飘进,我睁开眼,爸爸用一泓深潭凝视着眼前的小偷。

我看他急切地抖出烟往嘴里塞,笑了笑。

我已经在攀登了,搭梯子爬一堵高耸入云的墙。挂在梯上,望不见来路也看不到终点,我只能戳瞎了眼继续走。

......

40码的女鞋不好找,爸爸陪我逛了一天,才勉强找到一双合适的银色高跟。售货员把鞋子递给爸爸,眼睛不停往我身上飘。

爸爸没做解释,按住她想蹲下的膝盖,说我来。

他单膝跪地,抻直的西装裤紧贴着大腿缝,把我光裸的脚举到胸前,放进鞋里。

“合不合适?辛德瑞拉?”他说。

我缩了缩被夹得有些疼的拇指,“很合适。”

郑辉错了,他是君主,我不是辛德瑞拉,我是她砍掉后脚跟的大姐,也是她剪掉指头的二姐,为套上他给的鞋,鲜血沿回家方向淌了一路。

戏服租到了,昨天被我拿回家挂着。是一条灰色半身裙、布鞋和一条蓝色拖地公主裙。

我回到家迫不及待把公主裙和高跟都套上,紧了紧腰后蝴蝶结,跑到镜子前。

对面有一只套着蓝色麻袋的细脚瘦鸡,胸脯一马平川,肋骨一条条,抹胸式的前襟半吊着,奶子若隐若现。

假发还没到,我抓抓一头乱发,把刘海拨到额前,还是丑得无可救药。

不管了,我捞起长裙抱着就往外跑,爸爸在一楼厨房给我切西瓜,他听见声音转过来,手里还握着滴粉水的刀。

抹胸斜挎,露出一边胸脯,我喘着粗气拉了拉,“好看吗?”

西瓜水滴了一地,顺着刀流下,染红爸爸圈到手肘的白衬衫,他双眼迷蒙,踩着脏水走向我,地板发出滋滋的腻声。

稠密的汁涨满厨房,西瓜被挤到桌沿掉下,啪一声砸醒了郑辉。

他一凛,走到半路的郑辉与我隔着一条绿色沼泽,沼泽冒着腥气,蛊惑他跳下,他却不敢。只望着我说,好看。

......

晚上我醒了。

疼醒的。

手机显示凌晨两点,我打着电筒照了照疼的地方。四周暗不见底,大腿内侧密密麻麻,开了好几朵痧红血点,有的边缘甚至泛着青紫色。

打开灯环顾四周,床下拖鞋乱七八糟的。

郑辉那个老变态。

我了下床,光着脚摸黑往楼上走,却越走越清醒,三楼有声音传出,那种恶心的,丑陋的声音,像一只触手密布的怪物,令人作呕。我捂着耳朵无声尖叫,下巴张到生疼。敲打、踱步、咒骂,都无法阻止它尖利的触须钻进身体里每一个毛孔和细胞。

咿咿呀呀,像女人在哭,又像人死前痛苦的哀嚎,混着刽子手多情的怜悯。

傈僳族有登刀梯的习惯,一把把油光锃亮的刀插进柱子,人光脚踩着刀往上走。二楼到三楼这段阶,被郑辉用呻吟和背叛铺成刀梯,蜿蜒到主卧那张摇晃的大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