傈僳族人训练有素,刀锋也故意做得钝,没人会在登高时流血。郑辉心真狠,他磨尖了刃,连个脚垫都不肯施舍给我。
我沿着一声又一声哀叫拾级而上,刀梯削铁如泥,每登一阶,灼热的利刃都将我千刀万剐。
最后两级台阶刀锋已穿过皮肉,磨着骨咔咔响。膝盖抖到痉挛,我像一个流尽的沙漏被突然高亢的尖叫打碎,咕噜噜滚下刀梯。
满阶堆叠的鲜红沙砾,夏夜别墅冷如冰窖。
我在剧痛中拼死睁开眼,不甘心地仰头看向刀梯插入云端的终点。
我以为郑辉凌晨两点为我布置了天堂,没想到是无边地狱。
第26章
我无知无觉地躺在地上,好像卧在流沙里,地面正把我慢慢吞噬。
“怎么了?!”
走廊啪一声亮如白昼,我有些不适应,用手遮着眼睛。
被撑着脑袋拉起来,我转过头,是睡眼惺忪的郑子闫。我靠着哥哥站好,说打算去厨房找点东西吃,结果没穿鞋,摔了一跤。
“真的?”哥哥紧了紧手臂,“伤到没有?”
“手疼。”我把擦破皮的掌心摊开。
也许是还没睡醒,郑子闫二话不说抓着手腕舔上去。
他垂下眼帘,软舌嘬着伤口,有些刺痛,我瑟缩着喊疼,他用力制住我不放。伤口舔干净,他醒了,问我还能不能走。
我扶着哥哥走了两步,“可以。”
“半夜三更吃什么东西,回去睡觉吧。”他说,随意瞥了一眼三楼,“我走了。”
哥哥回了卧室。我摸着手心仰头,走廊的白昼爬到一半便在三楼熄灭,昏暗间有一双穿着松垮睡裤的腿,上半身淹没在黑暗里。
我却准确无误地抓捕到那双慌乱的眼睛。
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我害怕又期待地,待在原地与他对视,氧气凝固成透明树脂,沉闷的让人喘不上气来。
那双眼里还未退潮的情欲踟蹰不前,空气里腥味十足,像安眠药让人昏昏欲睡。喉头一哽,我突然觉得好没意思。
“晚安。”我打破沉寂,笑着说。
眼睁睁看着那双腿从昏暗中惊醒,跌跌撞撞奔下楼,我转身离开。
回到卧室,我钻进被窝把自己包成一只蚕。困意排山倒海,我想我需要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真的很累。
有人推门进来,沙沙的脚步声踌躇半天,最终越来越近,床垫一沉,我闭上眼睛将意识打碎。
“淼淼。”爸爸探入被子,把我的手拿出来。他力气太大,我攥到发抖的手指被一个个挑开。
湿润的掌心吞进一处温暖,他用舌头舔舐着被指甲重新掐开的创口。
他在说对不起,一声接一声,破碎的,轻飘飘的对不起,滴到伤口上,针扎一样疼。
我好累,连张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喉头哽到痛,平时眼泪收放自如,此刻我看着情欲氤氲的郑辉,竟然一滴眼泪也攒不起来。他被月光晒到形如枯槁,疯了一样亲我血淋淋的手心。
“宝贝说句话,好不好?”爸爸凑过来想抱我,腥膻也一并涌入,我下意识躲开,他一僵,不敢动了。
胃里翻江倒海,呕了几下止住,我撑起上身对爸爸笑,“为什么要道歉?爸爸没做错什么啊。”
他保持着怀抱的姿势,像尊轻轻一敲便碎成粉的瓷器,顾左右而言他地说,宝贝,别哭,别哭。
我不是在笑吗?
我慌忙去摸脸,那里泥泞一片,两只眼睛像被砸开的消防栓,不断往外喷水,后背撞到床头,我一下惊醒。我说不是的,是眼睛漏水了。
爸爸不断摸着我颤抖的脊骨,小声在我耳边絮语。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因为喉管不受控制了,它自顾自地高频率抽噎,像一台卡带的碟片机。我想让它停下来,尖叫着不停敲打。
......
我昨晚做了好长一个梦,绮丽又混乱,大红大紫的油彩泼在梦里,最后模糊成白茫茫一片。
做了什么梦?我愣神想了一会儿,脑子一片空白。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挪着身子想爬起来,却根本纹丝不动。我被人从背后抱着,被衣服捆起来的手腕也在他手里。
身后的人渐渐苏醒,我踢蹬双脚挣扎,又被他捞回来。
“醒了?”
郑辉坐起来解开我手腕的束缚,揉着勒痕说,“今天周六,我带你去个地方。”
“哦。”
我推开他跳下床穿衣服,爸爸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一会儿挤牙膏一会儿递毛巾,像个卑躬屈膝的仆从。
我嫌他烦,让他出去,他赖在浴室门口不走。
昨晚睡在我这,他老婆不闹吗?
他像有心灵感应一样,说昨天吴倩听见声音让他去看看,然后就睡着了,不知道他在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