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内心忐忑,以为他下一秒便要将这木头小人挫骨扬灰。谁知他一声不吭,自然而然地就把小人揣进了袖子里。
我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色,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来他这是个什么意思,只一厢情愿地以为他是喜欢我为他雕刻的小人,一拍掌,心想,机会来了。
于是我邀功的同时又卖了波惨:“我没日没夜雕了好久,真君大人也觉得好看吗?”
他面无表情地瞥了我一眼,言简意赅。
“丑。”
我哑口无言。
第6章 调笑令其二
15.
其实我不生气,因为伏清就是一块刀枪不入的木头,而木头是开不出花来的。
除了我。
只是有时我会想,这张脸的主人若是个哑巴,想必会更赏心悦目一些。
想归想,真君大人难得光顾寒舍,自然是不能怠慢的。
我忙前忙后,把桌子椅子全部重新擦了一遍,才敢招呼他入座。他瞥我一眼,稍稍俯身,用指尖探了探灰,确认干净后,才勉为其难地坐了下来。
我见他坐下,又殷勤地斟了一杯茶,用的是我最近新晒的金叶边兰。
这已经是泛秋斋里最名贵的东西了,若不是伏清做客,我平日里是决计不舍得用的,他却只扫了那茶水一眼,便别过眼,用手背将杯子挡开。
“不必了。”
我这才想起,他非九天晨露不饮。反观我自身,别说九天晨露,就连一杯杏花天的琼液都难得。
只可惜了这几瓣金叶边兰。我悻悻地将杯子放下,心想,还挺娇气。
与此同时,还有些发愁:之后他若是瞎了眼,真与我结了亲,成了我的夫人……但我家底实在微薄,处处仰人鼻息而活,到时候养不起这尊大佛,让他受了委屈,可怎么办呀?
我想得长远,连带着看伏清的眼神都带了些怜悯,仿佛已经预测到他一无所有、两袖清风,四处跟着我讨生活的场景了。
伏清若是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恐怕又要骂我白日做梦了。
16.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今日屈尊来我住处,必定是又有什么要紧事。
当然,无论他来这的目的是什么,反正不会是为了见我而来,可我自取其辱惯了,偏要问他:“真君大人是来探望我的吗?”
不等他开口,我又指了指心口,微微一笑:“这里刚才还很疼,但一看到真君大人,就不疼了。”
伏清正襟危坐,无动于衷。
我来了劲:“不信?那你摸摸?”
他似有所感,提前一步避开我不规矩的手,随后瞪我一眼:“还请自重。”
我只好作罢,在他旁边坐下,支起头笑眯眯地盯着他,怎么看怎么稀罕,尤其是那双眼睛,不笑时就已经把我三魂七魄勾走了大半,不知道笑起来又是个什么光景。
我想得入迷,以至于伏清后面说了什么,我一概不知,只会敷衍地“嗯”个几声。
伏清忍无可忍,屈指在桌面重重叩了两声,才把我的魂给叩了回来。
他面带愠色,沉声喊我名字:“少箨。”
我毫无悔改之意地说了一句:“失礼。”想了想,又道,“要怪只能怪真君大人仙资玉貌。”
伏清羞恼:“你成天便只会说些乱七八糟,不知所谓的话么?”
我叹气:“真君大人还看不出我的心意吗?”
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天地可鉴,我对真君一往情深。”
我以为他这次又要骂我不知羞耻,谁知他只是沉默地看了我一会,侧过脸去,没有再接我的话,语气微微僵硬:“三日后我要起身前往干桑族,你同我一起去。”
我惊了一跳,简直要怀疑我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追着问他:“此话当真?!”
他道:“不错。”
这可真是天上下红雨了,他平日里巴不得三个月才见我一次,今日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竟会愿意让我与他同行?!
我怔在原地许久,整个人几乎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砸的不能思考,心里升腾出几簇火苗,越燃越旺,连吞咽吐息都灼热不止。
好半晌,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真君、真君大人待我真好。”
第7章 调笑令其三
17.
其实他待我一点也不好。
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对我视若无睹,冷眼相待。
若是让我拿出纸笔,尽数列出他的种种罪行,不夸张的说,我笔下的纸能铺满整个阆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