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波马上起身，用毛巾轻轻擦拭陈琛额头。
“林韫！林韫！”陈琛的声音焦急又痛苦，仿佛在梦中也在竭力寻找他不会再回来的弟弟。
吴波急得用手摁着陈琛发抖的身躯，大声疾呼，冷不丁对上陈琛不知何时睁开的黑沉沉的眼。
“琛哥？你醒了，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吴波的声音小了下去，他发现陈琛并没有在看他。
那双眼睛黑黝黝的，没有光彩，像两块毫无生气的石头。
吴波惶然地打量着陈琛，他跟着陈琛做事这么多年，死心塌地，无比忠心。陈琛就是一棵悍然屹立的巨树，给他前进的勇气和底气。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陈琛在看见林韫尸体的那一刻，名为陈琛的树也被摧毁了。
吴波心里空荡荡的，他思索着如何能让陈琛清醒过来，他甚至在犹豫要不要叫个心理医生过来。
“琛哥，你振作一点！林韫少爷一定不想看见你这样的！”
听到林韫的名字，陈琛终于重回人间。
他慢慢地转动目光，看向吴波，沙哑地问：“林韫，在哪儿？”
“在，在地下的冷库里，我问了医生，把他放到了下面，想等你醒过来。琛哥！”吴波最后两字化为一声惊呼。
陈琛猛地坐起来，扯掉手上的针头，甩出一串血点，踉跄着就要下床。
但他心急体虚，还没站稳就眼前发黑、朝前倒去，咣当一声撞翻了点滴架。
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后，吴波吃力地架着他，在一片狼籍中努力避开地上的碎玻璃，让陈琛坐下。
陈琛疲惫地呼出一口气，吴波才惊觉他身上滚烫的温度。
“琛哥，你在发烧！”
“不要紧，扶我起来。带我去看林韫。”
陈琛昏迷了整整一天，滴水未进。现在更是烧得额头滚烫，虚弱无力。
但吴波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得慢慢搀扶着他，来到地下。
陈琛安静地盯着吴波输完密码，金属门缓缓划开，冰冷的白气扑面而来。
屋子不大，明亮干净。门打开时，灯就是亮着的。吴波显然用了心。
雾气散开，露出正中躺着的、林韫的尸体。
陈琛推开吴波，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过去，摇晃着坐在冰冷的金属床边。
仿佛这几步，就已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你出去吧。”他看着林韫说。
吴波张了张口，露出不知道说点什么的表情，还是退了出去。
门关上的间隙里，他扭头看着坐在林韫尸体边的陈琛，看到他说了句话。
能人如吴波，依稀辨认出说的是“小韫，别怕。”
门关上了。
吴波打算叫人送衣服和食物过来，冷库里温度太低，他怕陈琛撑不住。
还得叫医生来。
随即他一摸身上，脸色骤变。
在守着昏迷中的陈琛时，他向来枪不离身，但他不会防备陈琛，而且现在自己怀里是空的......
电光火石间，吴波突然反应过来陈琛说了什么。
小韫别怕，哥哥陪你。
吴波骇然转身，抖着手输完密码，一拳砸上警报器，在响起的滴滴声中大喊：“陈琛！陈琛你要做什么，你不要乱来！”
门朝两遍挪开，吴波看见背对着自己，用枪抵着头的陈琛。
吴波从未如此感谢过自己一直都精于训练身手，得以让他以最快的速度从门缝里钻进去，一个飞扑撞倒陈琛，两人滚作一团。
枪响，子弹擦过陈琛的额，射进墙里。
陈琛面无表情地闭着眼，躺在地上，鲜血从他额头淌下。
吴波从他手中夺下枪，奋力扔到墙角，看上去恨不得给陈琛一拳：“你疯了吗！”
门外响起凌乱的脚步声，听到警报的下属们举着枪冲进来，吴波气急，喊道：“出去，叫医生来！”
来人见吴波把陈琛制住，而陈琛满脸是血躺着，显然也吓了一跳，面面相觑地出去了。
吴波拽住陈琛的领子：“琛哥，林韫尸骨未寒，你就要抛下一切不管吗！谁来为他报仇，你忍心吗？”
“报仇？”陈琛轻声说，“我曾经发过誓，要是有谁想杀了他，那就先杀了我。但是他死了。”
他睁开眼，像头伤痕累累的、狂怒的兽，发出悲痛欲绝的嘶吼：“他死了！死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死在本来和他无关的人手里！这个时候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他有没有害怕，他会不会痛，他死前有没有孤单地等着我去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