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视线里一片雪亮的白光,就像有什么人用强光手电筒直射他的双眸似的,照成一片濒死的白光梦境。
岳沉舟的身影就这么逆光而立,在这一瞬间,竟然在白暨的眼前无限放大,倒转,与千年之前某个紫衣的身形重叠在一起。
一时间,白暨痴痴地看着前方,连呼吸都已经忘了。
漫无边际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黑暗里,突然降下了一轮耀目至极的华美金日。
这是生活在深渊之中、双目不可视光的他第一见到的光明。
刺眼到叫他自惭形秽,甚至不敢用“一见钟情”或“情根深种”这样旖旎的词汇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想要这轮光晕,想要他!
想要将他狠狠地抱在怀里,将它藏于永世不见天光的东海。
哪怕被灼伤、被烧死,哪怕付出生命为代价。
他就在这一刻明白了,我白暨,生来便是注定要吞日的。
这是我万年以来唯一一次机会!
就算只有亿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决不能放弃!
白暨狠狠咬住下唇,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支起摇摇欲坠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帝师……”他哽咽着呼唤出声,脓包状的眼睛里流出两行血泪来,“帝师……”
地面上满是他方才流出的大股鲜红,他头晕目眩,口腔里灌满了腥甜的血液,视网膜上开始呈现出大片大片的黑斑。
他一瘸一拐,用力向前伸出手去,仿佛拼尽全身力气,想要够到那轮费尽一生也没能触摸到的太阳似的。
随后借着散乱的狂风,猛然冲向悬崖边,纵身一跃!
“艹……他特么到底想做什么啊?”
岳沉舟忍不住向着万丈悬崖追了两步,抬头看了眼天边明亮的九颗星星,当机立断道:“不管了,岳寒!”
话音未落,岳寒的眼神攸然凝结,瞳底凝成一片如有实质的纯金色。他领口、手腕露出的大片皮肤之上出现了大片银蓝色纹理,一路从衣领里延伸至半边侧脸,映在偏冷的白皙皮肤之上,闪现出格外诡异而妖冶的光泽。
他抬起一只手,虚空中的狂风怒号不止,银白色雾气裹着无数锋利到极致的冰晶雪花汇于他的手中,逐渐形成一支冰蓝色的长箭。
岳寒走到岳沉舟身边,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弓拉弦,身上的幻化出的龙鳞一寸一寸碎裂成冰渣,尽数汇集到龙角弓霜白之上。
一时间,仿佛天下万物都失去了颜色。
山海相接之处滚起浓浓的黑气,狂风席卷,海平面的上方顷刻出现千万道密布的紫色天雷。
海面开裂翻滚,掀起滔天巨浪,如同天道发出声嘶力竭的怒吼。
岳沉舟偏过头看着身边人的侧脸,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岳寒,你……”
“师兄,不管如何,我们都在一起。”
岳寒的脸色无与伦比的平静,眼睛眯起,手指在绷成满月的弓弦上一敲,回头冲着岳沉舟一笑:“我说过,你要永生永世呆在我的身边,再也别想抛下我。”
话音刚落,随即松手——
只听“锵”的一声巨响,银蓝色长箭破空而出,瞬间划开所有灰暗的雾气,在雪山顶端掀起一片碎雪,转眼间向着四面八方吹去。
长箭几乎瞬间就击穿浮在空中的朝夕鼎,在一团炸裂的强光中,与它一起碎成漫天散落的流星雨!
砰——
随着朝夕鼎与长箭相触,岳寒手中的霜白几乎在同一瞬间裂成了千万碎片,化作光点一同汇集,在整片海面之上爆发出壮观的光芒。
与此同时,被黑暗吞噬的太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发出光辉,日月在海平面上争辉,极明与极暗不停流转交错。乌云并未散去,紫色闪电惊天动地从天而降,狠狠劈向这个茫茫大海中飘摇不定的小岛。
就在他们脚底,雪山绵延的最深处,一道直通云端的台阶赫然出现,势如破竹贯穿天地!
“成功了……”岳沉舟轻声喃喃道,在天崩地裂的巨响中依然传到了岳寒的耳朵里,“居然真的被我赌对了。”
密如蛛网的雷劫转瞬降临眼前,与之前经历的每一次雷劫都不一样,这是岳沉舟万年一次的劫数,在他“违逆”天道,亲手筑下一道天梯之后,那天雷的数量几乎立刻翻了几倍,简直如同一道九天之上泼下的瀑布!
不祥的光线霎时间填满整个山谷,从山巅向下看去,只能看见一个黑点在雪原中前行,他的身后落成一条殷红痕迹,色泽如血,有一种如同献祭一般让人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