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行十九卷_作者:水戈骨土亘(203)

2025-05-02 评论

  科特拉维把装着烛火的容器塞到塞尔怀里,动作并不温柔,堪称毫无预警,后者只得手忙脚乱地接住,差点被火苗舔中金缕缎,幸好它已经被雨水浸透,完全没有烧着的危险。接着科特拉维便抽走了压在郁金香球根上的那瓶酒,尽管它看起来很昂贵,可对于他来说依旧就是一件无用的东西,同样是以“丢弃”的态度将它扔到了塞尔的怀里,逼后者再度手忙脚乱的接住。最后科特拉维才从塞尔手里抽走了那只篮子,脚步不停地走下了门口的台阶。

  他就这么走进了能模糊视线的雨帘里,走进那片此前被他践踏得面目全非的狭窄花园里,开始种下那些球根。

  塞尔吃惊地杵在门口,直盯着雨雾中那道浅色头发的背影。

  园艺?科特拉维?

  这两个词根本不应该组合在一起,可它们又的确凑在了一起,就在他眼前。就像雨水和泥水一样,只要落在地上,就没有区别,融洽得仿佛天生就是该如此。

  他们因此陷入某段兀长的沉默里,一种可笑而尴尬的沉默:一个浑身湿透的站在门廊边,盯着另一个在花园里种下郁金香球根的动作;另一个专心致志且用比前者所能想象得要娴熟得多的园艺技术,种完成了所有的郁金香球根。

  随后科特拉维终于站起来,提着那个沾满泥的篮子,重新踏上台阶,回到塞尔面前。他将那个篮子递给塞尔,让后者把酒放进去,塞尔却厌恶上面的泥,因而没有伸手去接。他维持着站在滴水门廊下的姿势,用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与科特拉维对视。

  现在他们两个都成了被泥水浸透的狼狈笨蛋了。甚至可以同时为此露出了互相嘲弄的笑容。短暂却真切,而后注定会变得愈发尴尬。接着又近乎默契地掩饰了各自的表情,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科特拉维打算从塞尔手里接过烛火,后者却退了一步,让过前者的手,径直转身走在前面,率先步入了房子。

  房子很暗,跟有魔法照明简直是天壤之别,尽管塞尔手里只有那簇过于昏暗的、几乎起不到什么照明用途的烛火,可他依旧没有撞到任何东西。

  他暗自惊讶于这种情况,觉得自己好像对这间屋子非常的十分熟悉。

  更加熟悉的是科特拉维的气息,就在他身后不足半米的位置,如同亦步亦趋的过去,他甚至能在这黑暗与安静交织的地方听见对方的呼吸声,也能感觉到对方放肆掠过自己后背的那些并不安分的视线,一路从颈项逐渐滑到了腰部以下,并且还有继续向下的趋势。

  Ⅴ:狂诗之炎(20)下

  黑暗仿佛能突出视觉以外的一切,而有一盏并不明亮的烛火更是如此。塞尔不想让一切变得过于敏感,走到途中就忍不住释出了魔力,点亮了这栋狭窄的屋子。

  烛火立刻被光亮取代,显得尴尬而寥落,直到科特拉维探过头来,吹灭了塞尔手里的火光。

  他的呼吸因此划过塞尔的手指,让后者手里的那件容器差点脱手,可他终归是克制了自己过于敏感的表现,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失态,甚至没有露出任何破绽,稳稳地将那只容器放在了旁边的柜子上。

  “我去洗个澡。”科特拉维把沾满泥的篮子放在门口,说,“如果伟大的西乌斯城主愿意的话,可以找个你喜欢的地方把酒放下,再顺便找个容器把那些难看的花插上。”

  说完他就径自消失在通往二楼的楼梯拐角。

  浴室在二楼。塞尔不自觉地想。藉由刚才摆放蜡烛的动作以及这个想法,他陡然明确了某个刚才还在自己脑袋里显得过于模糊的猜测。

  他的确对这个地方非常的熟悉。

  这就是他以前租住过的屋子。最早的那一个。就是他刚成为低阶战士、刚攒足了银币并从临时居住区里搬出来之后,最先住进来的那一栋。而他之所以会如此熟悉,正是因为内部的陈设没有丝毫的改变,还是他当初布置的模样。

  这其实也是他唯一租过的地方。后来的他忙于佣兵任务,忙于级阶晋升,忙于准备圣书战……忙于很多很多的事,因而很少会回来,以至于他觉得长期不在对租住的银币太过浪费,就直接退租了这栋房子。后来即便他回到西乌斯,在需要休息的时候也会选择去旅店暂居,直到他搬进中央城堡……

  这恐怕是他唯一能称之为“家”的地方,而不是“旅店”,因为这里的每一件陈设,都是他当初亲自挑选并摆放的。事实证明即便花费过不少心思,在该舍弃它的时候他依旧会毫不犹豫。

  大约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塞尔在任务里碰到科特拉维的机会就开始逐渐增加了。而他在这租住的期间,印象最深的与其说是这栋屋子,不如说是科特拉维。

  他这位古怪的“老朋友”总是不打招呼就忽然登门拜访,而且每次都选在水之月的暴雨时节,笃定这个时候的他肯定没有任务,因为这个时候不止是他,就连灵族都正在“休假”时间。

  科特拉维会在这一整个月的暴雨季节里打着“老朋友”的名号,厚着脸皮赖在他家里不走,以至于科特拉维原本租住在隔壁的那栋房子比塞尔的那栋还先退掉,更有些无聊家伙因此开始传闻他是科特拉维的不知道第几号情人,当然也可能是第几十号。

  塞尔站在这房子的中央,不自觉回想起他和科特拉维过去的细枝末节:自己究竟在这里住了多久?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发现这些本应该记得事情,竟然已经全无印象,只剩下有关于任务里遇到的困境、战斗的瓶颈、级阶晋升以及圣书战的部分。后来得到了城主首座、入驻了中央城堡,甚至还陷入更加复杂的混乱和麻烦中,因而不得不倾注所有心理从城务到各家族之间的关系开始学着如何协调处理。

  当然,他有过横冲直撞且不断受挫的开头,否则后来就不会催生“这个”绝对克制且公允的自己。

  那么,最开始的时候,他是个怎样的家伙?塞尔想:肯定不是现在这样。

  想到这里他陡然一愣。

  科特拉维对他的执着有些过于古怪了,简直不像是一名灵族。或许,他忽然冒出这个念头,或许正是“曾经的自己”,才让科特拉维执着。只是他改变得太快太多,以至于原本的自己是什么样都记不清了。

  而科特拉维则跟塞尔相反。他就像所有的纯血那样,乍看是一个恒定却不会变化的存在,实则都在遵循“弱者注定成长为强者”的既定路线,只要能活过艰难的幼年期、缓慢的少年期,总能在青年期迎来飞跃,比任何同族都走得更远……

  看见科特拉维以漫不经心的态度擦着未干的头发从楼梯上走下来时,塞尔不自觉出声问:“你租住在这里多久了?”

  他其实更想问对方为什么要住在这种地方。

  “这是我的房子。我买下了它。”

  科特拉维已经恢复了整洁,他的回答却像是泥浆那样粘滞,让塞尔难以掩藏脸上的惊愕。

  他们很少会买下一栋屋子。无论是谁。即便抛开佣兵式的族群传统,他们的大脑也会让他们舍弃太多充满不确定因素的生活。即便是得到首座的塞尔,也不会这么做。只有几大家族会因为需要给成员们保留一个聚集和成长的地方,才会去买。理由无它,只是因为要塞里的这些房子都过于昂贵了。

  至于租用?那只需要购买的5%费用,甚至因为位置不同,尤其这里靠近夜晚就会变得很吵闹的暗系居住区,肯定会更加便宜。

  “为什么?”塞尔问。

  这的确是他们俩曾经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地方,在他看来或许值得怀念,却不值得投入太多。

  “伟大的西乌斯城主。”科特拉维选择不做回答。

  “您把泥水滴在我的地板上了。”他说。

  塞尔:“……”

  他愣了愣,好像没有想到话题会忽然跳到这个问题上。

  “您最好去二楼的浴室收拾一下自己。”

  科特拉维说话时已经从他手里抽走了还在他手里的花和酒。

  “如果你不想被我轰出去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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