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尔另有所求。
在更高更远的地方。
一个周遭同伴根本不敢想的奢望。
——城主首座。
因而他需要一切能有用且被他利用的“东西”和“同伴”。
“你又何尝不是?”塞尔开始从对方的手里解救那条繁复的首座象征。
“所以你打算把我丢在这里不闻不问?”科特拉维巧妙地缠得更紧了些,问,“就像之前几次那样,欣赏我的痛苦,享受它给你带来的快乐?”
“更糟糕的谎言。”塞尔失去耐心地命令道,“站着别动。如果你还想要自己身上的骨头?”
他扣紧科特拉维的胳膊,阻止对方继续利用那条金缕缎。科特拉维借机再度凑近对方,却没有吻他,而是侧过头,半抱着对方,以一种幼稚而粘滞的方式,像一个撒娇的小孩。
科特拉维温暖的气息擦过塞尔脸颊与耳郭,如同呢喃地声音也是:“我已经说过了,如果你愿意,我身上每一根骨头可以属于你,任你随意折断,折成多小的碎片都可以……我想你明白的。”
他说着,短暂地收起了幼稚的行径,曲起手指,骨节的弧度刮过对方脸。
像羽毛一样酥痒,停顿在唇角,展开手指,以指背轻按柔软的嘴唇,再向侧面离开,垂落下来。
塞尔与他拉开一点距离,这次没有用力,疑惑:“只有吻你还不满足?”
“当然。”科特拉维回答,“不如说有了这两个吻,还有最开始的那一次……”
Ⅴ:狂诗之炎(25)e
这三个吻才是促成一切,也是无法割舍的默许。
“有意义吗?”塞尔问,“男的,女的,以往的,曾经的,现在的,甚至包括我……这个行为对你来说有任何意义吗?”
“你需要赋予本能行为意义才可以吗?”
“需要。”
“那……我需要你。”
“……”
“我需要你,塞尔。这个意义够吗?”
“……”
“我在比谁,甚至比你自己所能想象任何程度上,都需要你。”科特拉维盯着对方的眼睛,充满希冀地说,“我需要你——这能赋予你意义吗?”
不能。他想。
“不能。”他说。
科特拉维短暂地怔愣,眼睛希冀立刻黯淡下去。
他陡然甩开塞尔,以一种烦躁的方式,试图彻底摆脱这种短暂的、由他主动的亲密,却做出一个让塞尔完全预料不到的举动。
他抬起手来,一拳击在自己本已裂开的肋骨位置,新的断裂声出现。
他在塞尔惊愕的注视下,抿紧唇咽下痛呼,再度扬起拳
这次塞尔回过神来,钳制住了对方的自虐举动。
“你疯了?”塞尔惊讶地质问,“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那你吻我又有什么意义?”科特拉维反问。
“一时兴起。”塞尔说。
“又是谎言。”科特拉维说,“至少我能因此看出,你或多或少还是在意我的。或许,你也因此愿意让我勒索……”
“勒索?”塞尔愈发难以置信地看着能将话题导回原处的科特拉维,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是个混蛋吗?”
科特拉维立即反手拉住他的手,以一种随时能被甩开的温柔力道,指腹反复摩挲着对方的手腕,轻声反问:“如果我承认自己是个混蛋,你又愿意允诺我什么?”
塞尔想抽挥开对方的手,可他的动作与声音同时顿住了。
如果科特拉维会错过这个机会,那他就不是他了。
他的手趁机顺着塞尔的手腕划过前臂,拦住了他的肩膀,擅用彼此平齐的视线,微偏开头,接触对方唇瓣前先贴着唇角低语,像是要把最爱的美味留到最后享用。
“亲爱的西乌斯城主,让我换一种方式吧。”他说,“用你的方式来说。恰如当初约好的那样——如果你能实现我的愿望,我就会成为您最忠实的仆人。”
“你确定吗?”塞尔竟然出乎科特拉维意料之外的没有躲开,反而问,“你真的确定?”
这的确是他最后的办法了。科特拉维轻应:“我确定。”
塞尔略微拉开一点彼此之间的距离,的确是略微,大约只有一指宽度,足够他对上科特拉维的视线,确定他是否真的要在这种事上用掉这个原本可以“勒索”更多的“城主许诺”。
“我确定。”科特拉维重复了一遍,“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城主许诺从来不能违背本族公约,而他的要求本身就在违背公约。这涉及到族群每一个个体的自由意志,即便是城主许诺也可以拒绝。
“但是你不想要听话的木偶吗?”科特拉维问,“像以往一样,我可以满足你的任何愿望。”
“我们已经进行过这个话题了,很多次……”但都是徒劳的,塞尔想,既然徒劳就没有必要再讨论了,只是解释道,“我没有把你当做木偶……”
“低阶到圣阶,双圣阶,城主首座,三大家族的纯血……”
“我没忘。”
他们都心知肚明,完成对方的要求,成为他背后的助力,换得一点位置,距离他越来越近的位置,总比拿着花和酒去进行愚蠢的登门告白要好。因为塞尔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永远不会为科特拉维开启门扉,那扇则可以直通他真正所在之处。
他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家伙。一切都需要用利益和恳求来换取。
而科特拉维也明白,他自己则是个彻头彻尾的轻浮混蛋,除开自己以外,任谁都无法真正能驻留在他心底。
若非塞尔那么难弄到手,他根本不会执着至今。
“城主许诺?”塞尔重复了这个要求。
“是的,许诺。”科特拉维回答。
“我没想到你会……”塞尔的话戛然而止。他或许想说“没想到你会把它用在这种地方”,可他终归没有说出来。
他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似乎因为科特拉维脸上、呼吸之间传递过来的属于雨水的味道,还有他不确定是否记得住的郁金香,更多的是根本不存在的、源自于过去的酒的味道。
他在权衡,权衡到途中,理智已经先迈出了一步。
他让过了科特拉维拦住自己肩膀的手,却没有撇开头,反手扯住对方的胳膊,将对方拽向自己。
科特拉维瞪大双眼。
忽然收获的亲吻甚至称不上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吻,过于蛮横而粗暴,就像近日塞尔对待科特拉维的所有言行,极尽贬低,却也以俯瞰者的姿态,享受着后者给予的,仿佛跪拜臣服的成就感。
但这不妨碍科特拉维利用它。
导向的主次在几秒后就被科特拉维夺走,以按住塞尔后颈的方式,将粗鲁的啃咬变成粘滞的纠缠,甚至在后者想退开的时候,已经不自觉沉沦其中。
呼吸短暂窒住,几乎被彻底遗忘,却竭尽所能地夺取对方的呼吸。
直到塞尔大力摆脱科特拉维按在自己脑袋后面的手,同时将他推开。
这次他没有犹豫,也没有留手。
科特拉维跌下屋前的台阶,向后跌坐在雨、泥以及被那片刚修好又被无辜压倒的黑色郁金香丛中。
浅色的头发泛着水光,唇瓣也是,没过多久就被暴雨抹得不留痕迹。
塞尔逐步走下台阶,走进雨水里。他平复着自己呼吸的同时,如同审视一朵花、一件房间里的陈设,以及其他没有生命却能对自己有所助益的东西那样。
科特拉维伸出手,拉住来到自己面前的塞尔的三根手指的指尖,几乎没有用力,却像黏在上面一样。他忽然好像被猫叼走了舌头,没有再说出任何似是而非的长篇大论,出奇安静的等待着对方的回答,神情却仿佛攸关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