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烛拨通号码,边往客厅的窗户那边走。
电话被接通的时候,他正好走到窗边,低头看见窦长宵还站在底下定着,正把手机放到耳边听他的电话。
底下的人张开嘴唇,电话里同时传来他的声音:“怎么了?”
宁烛的声音慢一些才出来:“……你上来一下。”
楼下的人愣了一会儿,往前走了几步,说:“不舒服吗。”
宁烛说:“不是,给你结工资。”
窦长宵停下了脚步。
片刻后,他道:“再说吧。”
再说?
宁烛用手指点了点冷冰的窗户,“你……”
“周六见,宁烛。”
宁烛:“……”
周六见?
这句话一出来,宁烛突然感觉自己当初固定时间的良苦用心全部被扭曲了。
窦长宵把这个本该很纯粹的吃药时间,变成了一种耐人寻味的、类似约定的东西。
宁烛想说点什么,把被扭曲的含义掰回正轨,可窦长宵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气闷,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他默默把纠正的话咽了回去。
*
宁烛挂线后在浴室里待了一段时间,解决亢奋了很久的其他部位。Omega的发情期通常在两到三天,他头一回正儿八经地体会发情期,很不适应身体上的反应,纵欲过度的感觉令人心累。
这两天,窦长宵时不时会主动给他打电话。
谈话内容没什么营养,就是询问宁烛的状况,并提醒他一些发情期应该注意的问题。
宁烛却觉着这小子不安好心,接第五通的时候没忍住嚷嚷道:“行了,实你的习去。”
发情期一过,宁烛又去了趟第三医院。
这回他没碰见窦长宵,去找魏庭风做了个检查。
检测结果出乎意料的乐观,他十年来不断攀升的信息素水平,竟然回落了一些。
魏庭风看完检查单,笑容舒缓地将结果告诉宁烛。
宁烛支着下巴,听完反应平平地“嗯”了声。
“……”魏庭风时常理解不了这货。
先前把到嘴的药放跑了,宁烛像个没事人似的嘻嘻哈哈,让人怀疑这人到底有没有心。这会儿身体好转,眼看着绝症有的救了,倒是愁眉不展着,仿佛揣着心事。
工作上的问题应该不至于让他这么发愁,魏庭风试探地说:“你那药……”
宁烛的下巴从半握着的拳头上滑下来,表演了一个下巴掉凳儿。
魏庭风就闭上了嘴,诧异地看着他。
宁烛:“……我那药什么。”
“咳,没事,我就是想说,你那药目前看来药效挺不错的。按时吃。”
“……”宁烛没说什么。
不用他记得,他的药会自己往他嘴里蹦的。
*
两天后宁烛又吃上了蹦来他家里的药。
窦长宵这次错开了午饭的时间,但不是在下午,而是来得更早。
宁烛大清早睡醒,从楼上下来,就看见一个人在他家客厅端坐着,还给自己放了电视。
他盯着那个沙发上的人影,眼珠子震惊地晃动着,看了半天才确认。
时间早到连林姨都没来上班。
窦长宵听见楼梯的响动,抬起头来看他,说:“醒了?”
宁烛幽幽地道:“早上好,长宵。”他礼貌地嘲讽:“下周再过来,麻烦不要挑在凌晨三点,我可能起不来招待您。”
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把家里的指纹锁权限给窦长宵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
窦长宵解释说:“学院今天后半天有活动,只能早上来。”
宁烛看看时间,还不到八点。
他道:“十点、十一点不行吗?”
窦长宵停顿了下,说:“怕耽误你吃饭。”
宁烛心想:哦,这是阴阳怪气我呢,嫌我上回没留他吃午饭。
其实学院今天没有活动,窦长宵也不是嫌弃宁烛上回没留他。
只是前两天他从宁烛家离开的感受很奇妙,心里一直有一种填不满的感觉,像个钩子似的吊着他,辗转反侧。见到宁烛就会好一些。
所以到了约定好的这天,不受控地起得很早,想要早一点见到对方。但这种话不能告诉宁烛,所以窦长宵并没有说。
窦长宵:“信息素?”
宁烛说:“今天不用了。”
前两天刚被标记过,他怀疑自己的腺体里现在还存有窦长宵的椰子信息素。本来都打算让对方今天别来了,谁想到窦长宵一大早就端坐在他家客厅……打得他措手不及。
窦长宵沉默了两秒,站起来,“那我回去了。”
他看上去一切正常,但宁烛观察窦长宵的脸,却觉得对方此刻,跟几日前听筒里的那个声音一样,闷闷的。
宁烛:“……”
这颗药啊……
他眼神闪了下,说:“先等会儿。”
窦长宵就停下来等他。
宁烛上楼,两分钟后噔噔踩着楼梯下来。他带下来一张银行卡,跟几个月前放在窦长宵车里的号码一样,但并不是同一张。宁烛后来补办的。
他把东西塞到窦长宵手里,指望这巨额的财产能够带给对方少许快乐。
窦长宵低头,不带表情地看着手里的东西。
宁烛端详窦长宵的脸。
对方脸上的冷漠不是矫饰出来的,是真的,不太在乎的样子。
宁烛:“。”
他心里泛上来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种违和感从窦长宵答应和他交易的时候就一直存在,只是被他找到理由压了下去。
宁烛还想要往深处想时。
“叫我就为这件事儿吗。”窦长宵抬起头,“我走了。”
“……”
“长宵。”宁烛顾不上其他。
哄人高兴的方法一条条在心里出现又被舍弃,宁烛都觉得对窦长宵不会管用。
他近乎病急乱投医地说:“……下周六见。”
十分没分量的一句话。
但窦长宵看着他,声音明快了一些:“嗯。”
居然管用。
第45章
宁烛这天上午去科技园待了半天,下午回旗胜总部的时候,小陶来给他打了个报告,有点羞涩地说要请一天订婚假,那天的工作交接已经安排好了。
宁烛点点头,道了声恭喜,暗自觑了对方一眼。
小陶也就比那小子大两三岁吧,居然就订婚了?
这会儿午休时间还没过,小陶瞅瞅宁烛,多说了句:“宁总,您最近心情不大好吗,合作项目不是已经敲定了么?”
跟陆氏的合作比宁烛预想中的顺利一些,目前已经进行到拟定合同的阶段,最晚下周就能签订合同。对接项目的几个部门,前些日子连空气都是压抑的,这两天终于锣鼓喧天地重新活过来了。
小陶看看自家老板。其实也不能说宁烛心情不好,只是这人在非工作场合时总是笑呵呵的,最近却像是藏着心事,时常看见他对着空气走神,显得过于正经了。
宁烛扯出一个笑来:“我心情好得很。”
“……”小陶被他脸上的僵笑惊到了,干巴巴应了声就走了。
宁烛收起笑容,拿起手机,给对方包了个订婚红包过去。
之后他看着电脑屏幕发了会呆,眼神忽悠地瞧见了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日期,一下子想起来,这个日子跟他见过的某张身份证上的日期很接近了。
他对那张证件照印象深刻,所以连窦长宵的生日也记得清晰。大概是因为对方也是海城人吧。
宁烛差几个月满二十七,人生的长度恰好由北城和海城各承载了一半。
初中毕业他从海城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那片土地。
那地方承载了他许多记忆,美好的不美好的,宁烛都不是很愿意主动提及。所以当时得知窦长宵是海城人,也就没有什么老乡见老乡的客套话好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