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还没上班,宁烛逛了几个他常用的品牌网站,犹豫着要不要送个礼物给对方。但又担心把跟窦长宵之间本就不清不楚的关系弄得更加复杂。
他随手点进饰品类,心不在焉地浏览着,瞥见一条银色的锁骨链时停顿了下。他蓦地想起窦长宵空荡荡的颈项,鬼使神差地订了下来。
订单页面跳转,宁烛才察觉到不对劲,绷了绷脸。
这礼物的性质简直比他跟窦长宵的关系还要暧昧不清。
宁烛又挑了个非常中规中矩的礼物,关掉界面时,浑身都是僵的。
他想:再这么含含糊糊下去,我真要被那小子搞坏了。
*
窦长宵的生日赶在礼拜六,前一晚他收到陆朝发来的餐厅地址,才想起来自己之前随口答应了对方,要在生日这天聚一聚。当时他没想到会正好赶在跟宁烛约好的时间。
陆朝给他发来了餐厅地址,窦长宵决定先去见陆朝,中午时准时到达。
休息日,陆朝穿着私服。他打扮并不花哨,甚至堪称随意,但没了深色西装压气场,整个人看起来就张扬了许多,跟窦长宵的气质迥然相异。
两人身量相仿,相对而坐时,画面倒是很和谐。
陆朝把菜单推给窦长宵,让寿星点餐。
窦长宵吃饭没有偏好,要了几道招牌菜,最后落到酒水单上,盯着某道餐品看了会儿,又让侍应生加了杯杏子酒。
在一众高档酒水中,杏子酒纯粹是用来凑数的。
陆朝拦住他:“忘了你喝不了酒么,待会儿你要是发酒疯,我可拦不住你。”
窦长宵:“不喝,我看着。”
陆朝:“……”什么毛病。
莫非这酒有什么讲究?陆朝想了想,道:“那我也……”
窦长宵看他一眼,说:“你点别的。”
“……”
陆朝:“对了,你那天怎么会出现在会所外面?”
窦长宵道:“找人。”
见对方不想解释,陆朝虽然心里奇怪,但也没再多打听。
那家商务会所性质正规,而且他了解窦长宵的秉性,这小子受窦临渊的影响很大,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
窦长宵问:“你那天是在和旗胜谈生意?”
“嗯,目前跟旗胜合作已经敲定了,签完合同我会在北城待一周,之后就回去。”陆朝想到什么,说:“不过,旗胜的老板倒是让我挺意外的,很年轻,而且他的一些观念和处事方式跟我倒是有些类似。”
窦长宵淡淡地说:“他跟你一点都不像。”
“你见过?”
窦长宵:“他来我们学校演讲过。”
“哦。”
陆朝叹了口气,“不过,这回是彻底跟任家撕破脸了。我倒是无所谓,只是老爸比较注重老一辈留下来的关系维系,回去免不了要被念叨几句。”
窦长宵:“只是目前不再合作而已,最多暗地里有些隔膜,怎么会撕破脸。”
“任鸿远自然不会。但不久前,他把跟我们家的合作项目放手给了他大儿子去做,那人为人处世的方式颇有些极端……”陆朝拧了下眉,大概是想起了一些不大愉快的回忆,“啧,早知如此,当初我也不会让你去画展上捧那‘少爷’的场。”
窦长宵想了想,说:“那还是去吧。”
等餐的空当,陆朝将一个礼盒推到对面。
窦长宵接了过去,说:“谢谢哥。”
窦长宵不常喊“哥”,有事就只说事,但该叫的时候不会含糊,陆朝笑了笑。
兄弟俩分开后,窦长宵驱车前往宁烛家。
客厅没有人在,没等窦长宵叫人,二楼书房的人蓦地开了,大概是听见了窦长宵进来的动静。
宁烛从里面走出来,看了看时间,趴在栏杆上,笑说:“不容易,居然是下午两点钟到的。”
总算是按照之前约定好的时间来了一次。
窦长宵:“在工作?”
“没,上来吧。”
宁烛径直走向卧室,从床头柜里取出一个细长的礼物盒。
窦长宵跟着进来,关上了门。
屋子里立时多了一股香味。
宁烛有些无语地回过头看向对方。
是不是有些自觉过头了?
他把礼物扔了过去。
窦长宵接住,愣了下,没打开看,问:“给我的?”
“嗯。”
窦长宵一顿,“你知道我生日?”他应该没有告诉过宁烛。
“之前看过你身份证。”
窦长宵:“看过一次就记住了?”
宁烛:“……我记性好。”
窦长宵没说话,低头捏了捏盒子上的丝带。
宁烛看着他有些珍视的动作,心里莫名一软,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准备得更加用心一点。
连预备好的话都有点不想说出口了。
但他还是从旁推了把椅子过来,转椅轻轻撞上窦长宵的膝盖。
窦长宵看了一眼,没坐下。
宁烛也就跟他一起站着了。
“我就直说了吧。”
宁烛讲完这句颇有气势的开场白,还是花了几秒时间酝酿。
“长宵啊,”他长长地吐了口气,“我知道你最近……对我有点,咳,那方面的冲动。”
“冲动?”窦长宵重复了一遍,眼睫低下,凝视宁烛的眼睛。
宁烛撇开眼,想接着往下说:“但我这个人……”
“宁烛。”窦长宵打断他,
宁烛继续:“我这个人……”
窦长宵不说话了,沉默地看他。
“……”
“不是冲动……”宁烛咬了咬牙,随后声音像过山车似的丝滑地由高渐低,改了口:“……你喜欢我。”
第46章
“……你喜欢我。”
窦长宵“嗯”了声。
宁烛想努力克制表情,但五官却像是被羽毛扫过一样乱飞。
他冷静了会,才再度开口:“长宵。我就不问你看上我什么了,是脸、钱、信息素,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可能在你看来,我的确还不错,外形过得去,财富可观,我们之间的匹配度也高。实话说……”宁烛笑了声,观察着窦长宵的反应,不动声色地试探道:“你如果是想要一段炮友关系,我没准可以陪你玩玩。”
窦长宵眼睫忽地抬起来,听到“炮友”这个词时露出明显的错愕情绪,但很快恢复成冷然。
他压下唇角,面无表情地盯着宁烛,竭力忍着没有说话。
宁烛见状,皱了下眉,明白过来了。
他心里略有点遗憾……假如窦长宵这时候应下来,他真的会考虑看看让这种单纯的标记关系更进一步。
可惜对方想要的是长久的伴侣。
“可你要是想要点不那么纯粹的,就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因为我这个人……”宁烛极轻地叹了声气,“我这个人啊,是很奇怪的。”
他长这么大,收到过的表白和爱慕不在少数。
学生时代,他在身边的同窗眼里大概都算是光鲜亮丽的,长相出众,成绩拔尖儿,性格也还凑活,被很多人喜欢似乎是顺理成章。
可这些光鲜并非是像它看上去一样美好的东西。它的养分来自于庞大的不安。
宁烛无比清楚构成自己的成分有哪一些。
他声音轻缓地说:“我有病,是比较严重的缺陷。”
不是腺体的缺陷。
而是藏在更加幽深的地方,难以被拔除。从许多年前,当他被独自留在街边,与那个将他抛弃的眼神对视的时候起就已经患上了。
他把那个童年的自己埋葬在灵魂深处,当做土壤,然后近乎变态地从中吸食着营养,拔除掉性格里所有脆弱的特质,最后长成的,便是一些看似美好又强大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