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谌啊,我还是劝你和未婚妻商量早点结婚,你看,现在变性试剂一开发,大部分omega都变性成alpha了,本来AO比例失调,留下的还是买不起变性试剂的困难家庭。你看你,长得好看,有稳定高薪工作,家里父母身体健康也不需要你操心,条件这么好,错过了好时机,你甘心找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吗?况且,现在很多omega都不愿意结婚了,找对象越来越难了。”
“我尊重未婚妻的想法。”谢谌只说。
亲戚只当他油盐不进继续规劝,“那个英英是不是医生啊?我听医院科室也挺乱的,你小心点,她迟迟不和你结婚说不定是在物色更好的。”
“……”
“哦,对了,重新找人你还要注意甄别,哪些是omega,哪些是从alpha变性成omega的,我听说他们有的怀不了孕,那种人谁娶到才是倒霉哦,不离婚再找一个算是真的绝后。”
亲戚的嘴一贯刻毒,有的明明自己是omega,却恶意揣度同性,处处替alpha考虑。
结婚了的他们将自己的alpha的利益捆绑在一起,以配偶的角度看待这个家庭、这个社会、这个世界,他们唯独看不到omega,因为omega早被划分出去,omega不是人,他们是无效法规中的受害者,他们是被AB联合打压的O方,他们是视人命为草芥的野党,他们是贬低生殖的无性教教徒,他们是魔鬼,是恶人,是罪人,是不被值得认真对待且只能被算计的群体,是一种生存空间狭窄的处境。
分贝越来越高,嗡嗡耳鸣阵阵,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入秋还能欣赏蝉和蛐蛐奏响的魔幻交响,谢谌木讷地听这位侈侈不休,看那个口如悬河。
他们讨论的与自己无关。
他已不再是alpha。
他们提及的与自己有关。
他成了谁碰上算谁倒霉的omega。
对耳朵的酷刑随家庭团聚进入尾声而拉下帷幕,只是月饼异常难以下咽,表皮粉质化严重,入口干涩,像吃了一嘴熟石灰,胃里的氢氧化钙让他泛恶心,结束后将吃进嘴里的全吐出来。
本该当晚就走,但父母说难得团聚,让谢谌用掉公司的年假再留宿几天。谢谌拗不过,但很快就明白父母的意图。
清晨父母借口散步,直到九点也不见人影,谢谌推开门,却见门口站着一个女omega,对方梳着低马尾,长发撩至左胸前,笑时嘴唇泛着浅粉色水光。
相视间,她眉眼盈盈,“你好。”
谢谌:“?”
等父母二人再回来看到谢谌严肃的坐在沙发上,谢禾臻打量屋内,确保没有其他人,便问:“这个女omega也不满意吗?”
“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又给我安排相亲?”
“这不是怕你拒绝嘛……”许随说。
“怕我拒绝就硬塞给我?”
“这个呢?有想法了吗?”谢禾臻问。
谢谌听懂意指面色煞白,“别再和我说这个了,我……”他话没说完就又跑到厕所呕吐。
夫妇二人面面相觑,只当儿子因为生理障碍有了心里创伤,殊不知情况更甚。
历经近一个月折磨后,在这里,他被拉回正常生活,却无法再像正常人生活,明明亲戚只是像往时那样给他灌输过来人经验,他却无法接纳,就连今日父母的言行,他也不能理解。
夜间,谢谌盯着一桌子饭菜还是没有胃口,油光锃亮,像皮肤的汗,像眼角的泪,像嘴周的水,像腰腹的……好恶心。
谢谌废然咀嚼着白饭,倏忽,面前被掇了一瓶酒,一看,还是度数极高的那种,他听到父亲说:“今天咱父子俩好好喝一杯。”
谢禾臻平常可不敢敞开肚子喝,仗着许随今晚不回家才肆无忌惮,并撺掇谢谌一起,顺带利用酒精填补谢谌自尊上的坑。
谢谌压根不清楚父亲一箭双雕的想法,实际上,他做事很少思考自尊这个抽象的东西,所以活到现在也是应该的。
夜色入深,烈酒见底,父子二人纷纷倒下趴桌,陷入沉睡。
谢谌是被喉咙唤醒的,烧灼般的疼痛将身体水分消耗,他极度口渴,睁眼想要找水。
他刚从床上坐起身,就凝固不动了。
脑子被惊醒。
不着寸缕本该没什么值得纳罕的,但异物入侵带来的难受由下往上传递到大脑转化成信息,只是宿醉后的他一时间消化不了这个现象,只能低头用眼睛求证,看到床单上的水渍,谢谌还是不可置信,又摸了自己一把,他看着手指上的透明液,霎时凌遽万分。
这不是单纯的流水。因为那种胀痛感他在前不久才体验过,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遭遇了什么。
只是这次不再是周言晁,而是……
谢谌机械地转头,看到沉睡的谢禾臻。
和自己的……
他捂嘴下床,腿软栽倒,仓惶狼狈地用手臂揽起散落在地的衣物,趔趄着,赤身夺门而出。
谢谌的住所崭新如洗,管家应他的要求处理干净,血迹不复存在,沙发和墙都换了新皮,吱呀吱呀的书桌重新牢固,液晶电视的裂痕不见,碎掉的床头灯也复原,几乎所有都被翻新置换,只有谢谌舍不得的扔一束花,一如既往枯萎着,一切似乎回到暴行开始前。
谢谌希望是这样的。
可惜不是。
他颓然坐在浴缸里,膝盖外侧紧贴浴缸内壁,不断抠挖攫取液体,恨不得把拳头塞进去,将器官拉拽出来浸泡在消毒液里一遍遍仔细洗刷。修剪整齐的指甲就是坚硬锐利的刷头,撑开每层褶皱将藏在里面的东西全部挖出来。
暴力抓抠让血液像丝绸在水中漂浮,丝丝缕缕,被稀释后轻如薄纱。举动愈发疯狂,器官黏膜被破坏,鲜血成了最好的洗涤剂,温水沿浴缸外壁渗漉,像粉色瀑布,流淌在米白瓷砖上积出一面梦幻的镜子,倒映着崩溃和痛苦。
未消化完的食物混着酒水从口鼻喷出,淅淅沥沥落下,软烂的饭粒,刺鼻的啤酒,它们融进水里,将粉红玷污。
悬吊的水晶灯变暗,红流涌动,如同病毒滋蔓,颜色越来愈深,范围越扩越大。他像个破布娃娃,抓掏自己的棉花,空得一切起修饰的形容词都算累赘,四肢被灌铅,上半身不堪重负滑进水里。
飘荡的呕吐物、血水、眼泪糊住他的脸,重新钻进耳眼鼻口,壅塞不通,窒息感反复碾压,整个脑袋被浸泡,乌黑的发丝如海草摇曳,只剩两条小腿悬吊在浴缸边沿。
遽然,一只手伸进腐烂的水精准抓住胳膊,把即将溺亡的人捞出水面。
谢谌嗒然若丧,纤长的睫毛如羽翅扇了扇,悬在末梢的一滴红滑落,附在黑痣上再顺脸颊流下,像泪。
他望向alpha,嘴唇哆嗦,讷讷不清。
“我不在,你就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了。”裴墨衍说。
第69章 畸形表演
谢谌被横抱而起, 脖子没有支撑的力气,软趴趴地靠着alpha。受伤的部位被撑得太开,根本封不住血, 它们落入积水中晕染开,艳丽红花一路开到淋浴间,裴墨衍替他冲洗污垢, 耐心将脸上的呕吐物擦掉,从头到尾没有露出丝毫嫌恶。
清理完毕,被宽大浴巾包裹的谢谌蜷曲侧躺在床上,头发也由裴墨衍吹干, 还残留着吹风机热风的余温,但他依旧在颤抖, 将脸埋藏起来, 只露一双眼,晦暗的目光投向某处, 长时间没眨过。
裴墨衍不放心地瞥了他一眼,出了卧室。约莫五分钟后, 他再折返,谢谌依旧保持原来姿势和状态。
浴巾的一角被撩开,大腿感知到触摸, 谢谌瞬间被点炸,腿往内收,情绪激动道:“别碰我, 别碰我!”
他用浴巾将自己包好, 腹部像安置了一个小暖炉,热粘的血液还在往外渗,洇湿浴巾, 蹭到床单上。
“先上药。”裴墨衍蹙眉说。
谢谌看到他手里的药膏,沙哑地说:“我自己来。”
裴墨衍将药给他后主动背过身去,“你最近还在吃药吗?”
谢谌置若罔闻,将药膏挤在手指上,他给自己抹药时也没有放过自己,乳白色膏体经血搅和像高温下融化的草莓雪糕,伴随粗鲁的摩擦,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器官本就脆弱,药物刺激到伤口,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他却抓住这阵剧痛,试图用其抹除有违人伦的过往,疯狂暴力,他冒着汗咬牙,像自渎,又像自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