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张姐抱怨了句“原来不管在什么地方也得靠后台硬”,第二天就有几个投资商拎着钱袋子找上门,殷勤得像是生怕得罪了谁。
从张姐欲言又止的讲述里,他拼凑出过去的沈晖星,对他冷漠疏离、视若无睹。
现在沈晖星来看女儿,他从不阻拦,但也绝不会给好脸色。
边境信息素药物泛滥成灾,引发几场暴乱,沈晖星亲自去前线压阵,半个月不见人影。
再回来时,VIVI已经从几年前跑腿打杂的升成了首席秘书,西装笔挺地站在裴寂青家门口,语气恭敬里带着试探:“长官想接小姐回去住两天,您看......”
裴寂青:“说了一天就是一天。”
VIVI识相地没再多话,转身去给沈晖星复命,没过五分钟又折回来,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听筒里沈晖星的声音比平时哑,像是连着熬了几个大夜:“两天后我又要回临河,就让之之多陪我一天,行吗?”
裴寂青说:“沈晖星,做人不可以太贪婪。”
当年沈晖星对他说的最多的就是“适可而止”,现在被原封不动还回来。
沈晖星比谁都清楚,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他明白得太晚,晚到裴寂青对他的所有耐心和爱意都消磨殆尽,如今裴寂青肯留在陵市,没有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已经是他最大的幸运。
他反复告诫自己要知足,要适可而止,可每次见到裴寂青淡漠的眼神,心脏还是像被钝器重击般闷痛。
他太迟意识到裴寂青的爱,迟到这份感情已经扭曲变形,再也无法回到最初的模样。
“我不会让临河变成下一个下城区。”
临河就是如今信息素药物泛滥之地。
沈晖星曾经日记本现在成了他现在无法离身的东西,白纸黑字记录着裴寂青的真心,裴寂青爱的是那个战功赫赫的沈指挥官,不是现在这个追悔莫及的失败者。
“我给你写信了,你收到了吗?你以前也常给我写的。”
裴寂青闻言道:“哦,那你当时回了吗?我没有义务回复前夫的信件吧。”
“……没有。”
裴寂青听着沈晖星失落的语气,觉得好笑,他不过是用沈晖星曾经对他的态度对待他。
他就受不了了?
沈晖星时常在想,悔恨的边界到底在哪里?他痛恨当年那个自负的自己,竟然把裴寂青的崩溃哀求当□□的证明,甚至为此沾沾自喜。
如今报应来得彻底。
裴寂青把话说得很明白:“别给我写信,我不会看,也不会收,我爱过你,可你把我那点感情耗尽了。以后我会和别人结婚,除了之之的事,别的不要提。”
沈晖星军装下的伤口隐隐作痛,他闭了闭眼,有种突如其来的眩晕感。这算什么?现世报吗?
他宁愿裴寂青歇斯底里地骂他,用最恶毒的话诅咒他,至少那样还能证明裴寂青心里还有他的一席之地。
现在就像对待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连恨都懒得施舍。
沈晖星已经很久不敢回那个所谓的“家”了。
自从裴寂青离开后,那栋房子就成了一具空壳。
后院那两棵原本依偎生长的树,在园艺师的建议下被分开移栽——果然,隔开距离后,它们各自长得更好,枝叶舒展,再不会再互相压制。
他和裴寂青,就像这两棵树,分开才能活得更好。
强行凑在一起只会互相折磨,把对方逼到窒息。现在这样,隔着安全的距离,各自生长,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可沈晖星就是不甘心。
第57章 我喜欢上了您,亲爱的夫人
裴寂青近来诸事顺遂, 项目推进得利落漂亮,连带着人也显出几分意气风发的精神气来。
那些曾经因着种种缘由疏远了的旧相识,如今又三三两两地重新出现在饭局和通话记录里, 倒像是命运刻意安排的某种轮回。
追尾事故发生在周四傍晚的暴雨里, 刹车灯在雨幕中红得刺眼。
裴寂青下车时西装裤脚溅上两滴泥水, 抬头正对上对方司机惊愕的目光——许泽手里还攥着手机,发梢湿漉漉地贴在额前, 喉结动了动才挤出句话:“您还是回陵市了?”
那语气有些复杂。
许泽撑开伞, 伞面微微向他倾斜。
雨水顺着伞骨往下淌的时候,裴寂青突然想起面前这人这是沈晖星当年那个总穿灰西装的秘书。
记忆力他有次酒会上替他挡过一杯酒。
交警从在车流中过来, 许泽摆手说不用定责。
裴寂青说付他修车费, 许泽给裴寂青留了个联系方式。
没过几日, 许泽发来消息约饭,简短一行字,连标点都透着公事公办的利落。
裴寂青盯着转账记录里那笔未被接收的修车费, 指节在手机边缘敲了两下, 最终还是回了句“好”。
餐厅选得极妥帖, 不在闹市, 却也不至于冷清,灯光暖黄,映得人眉目都柔和三分。
许泽坐在靠窗的位置,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衬衫袖口挽起一折, 露出手腕上那支低调的机械表,见他来了,许泽起身,自然而然地替他拉开椅子, 动作熟稔得像是做过无数次。
裴寂青道谢,他记起来了,从前这位大秘书看他的眼神总带着几分审视,像是衡量一件不够格的商品。
可如今许泽只是笑了笑,说:“你不必对我这么客气。”
坐下来后,他提起裴寂青最近的新节目,夸他适合电视镜头,语气平和,甚至带着点真诚的赞许。
菜上得很快,都是裴寂青偏好的口味,辣度适中,连配酒都挑了他喜欢的那款。
许泽聊起近况,如今在另外一个部门担任要职,脱离了那个岗位,裴寂青发现他谈吐倒不如之前尖锐,语调轻松,偶尔带点自嘲的幽默,和当年那个冷面秘书判若两人。
他们谈经济趋势,聊行业变动,甚至扯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八卦,气氛融洽得不像两个曾经互相看不顺眼的人。
结账时裴寂青抬手示意服务员,说这顿他来请,就当抵了修理费,没想到许泽早就付了。
许泽垂眸抿了口茶,他开口时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这是我的一点歉意,当初因为工作的原因,对您有诸多微词,我很抱歉。”
裴寂青忽然想起从前,许泽站在沈晖星身后半步,西装笔挺,目光冷淡地扫过他,嘴角绷成一条克制的直线。
他当时确实挺蠢的,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可笑,难怪这位金牌秘书当时连掩饰嫌弃都懒得费心。
餐厅的落地窗外夜色渐沉,霓虹在玻璃上投下流动的光影。
裴寂青突然意识到,从重逢到现在,许泽从未像其他人那样称呼他“夫人”。
“你知道我和沈晖星离婚了?”他问得直接。
许泽愣了片刻,最后像是肯定一般:“离婚了。”
裴寂青这是自己说漏嘴了,不过许泽离职了,确实也不必再称呼他夫人。
裴寂青忽然觉得有趣,沈晖星那样控制欲极强的人,怎么会放走这么得力的心腹,他这么想的也说出口了。
但许泽只是怔了怔,随即露出个无奈的笑:“因为我犯了沈先生的大忌。”
裴寂青:“怎么?威胁到他位置了?那你野心确实不小。”
可许泽只是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回到家的时候,夜不算深,裴寂青转过拐角时脚步一顿——沈晖星就那样靠在他家门口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