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弓铮皎也曾因为有利用价值,而被宫家人哄着骗着……
闻璱的心陡然漏跳了一拍。
他突然想,上次在酒庄见面时,宫博士还丝毫不掩饰对特种人精神体的强烈兴趣——宫博士真的放弃了这个实验吗?
如果三十年来,宫博士从未放弃过呢?
第89章
闻璱心里一阵阵地发冷。
他希望这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但如果一切真的如他所想,似乎连他和弓铮皎病症分别体现在精神体与精神图景的原因,也浮出水面了。
闻璱曾经从未在这个问题上较真过,因为精神图景和精神体作为特种人精神力的两种投射,实质上是同源,考虑到无法避免的个体差异,病症有不同体现也很合理。
可是,如果是因为有人早就看上了阿咬这只精神体呢?
那弓铮皎精神图景被封锁到濒临失控,精神体却状态健康,这样矛盾的情况也有了理由。
闻璱猛然翻坐起身,从背包里翻出了那片柳部长想办法送来的注射器。
盒子里薄薄的一小片,仍然看不出任何端倪,但闻璱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这芯片延续了闻璱曾经跟随邵教授的研究,通过促使哨兵过载后清空信息量来实现镇定效果。
闻璱曾经认为这个做法不符合“疗愈”二字,但如果这个设置,本来就是为了被移植精神体所以不具备自我调节能力的“人造”哨兵呢?
既然如此,柳部长费心把它交到自己手上,会不会是一个“提示”?
闻璱可还记得,酒庄坠楼事故之后,自己这个事故现场的高度参与者却没有再被牵扯进去,其中少不了柳部长的操作。
究竟是如柳部长所说,为了把闻璱摘出去,还是生怕闻璱被怀疑、被监控,就无法追寻到许多线索?
当年帮助逄婆婆远离希冕创辉的人是邵教授——虽然按照逄婆婆的回忆,后来她们断了联系。
而邵教授生前关系最亲密的人,只可能是秘密结婚的配偶,柳部长。
小小的一枚盒子,在闻璱的掌心被揉拈过数不清的来回。
闻璱的眉头越蹙越紧。
他不知道该不该赌柳部长的“良知”。
毕竟,三十年前人造特种人实验的参与者,显然都已经将本该严格遵守的学术伦理和道德抛到脑后。
就连闻璱自己,也曾有过违规行为,和柳部长相比,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他默默地想,弓铮皎……弓铮皎真是个呼吸就能为他带来一堆事的麻烦制造机。
只可惜弃养是不可能弃养的,闻璱只有怜爱——这些事无论如何都怪不到弓铮皎的头上。
如果说弓铮皎是一个被处心积虑算计的受害者,那同样患病的闻璱,大概就是莫名其妙不知怎的就被波及了的无辜路人。
闻璱从通信录里调出柳部长,立刻拨通了通话。
不知该不该说是意料之外,接通之后,闻璱没说话,柳部长那边也安安静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一声询问的“喂”都没有。
心照不宣,大抵如此。
最终还是闻璱先开口:“那注射器,我没有给弓铮皎用,而是给我自己用了。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他睁眼说瞎话时脸不红气不喘,不擅长撒谎的弓铮皎为之侧目。
闻言,柳部长那边连气息都没有乱,平静且肯定道:“不可能。”
按照闻璱的性格来说,确实不可能。
闻璱一向是谨慎又爱护身体的,经历邵教授的课题之后,只有更甚而无不及。这种来处和用途不算明朗的东西,闻璱不可能在任何人身上实验。
但闻璱仍然在骗:“注射之后,我的精神体消失了。”
柳部长先是震惊,很快又重复道:“什么?不对,你不可能这样做!”
闻璱并不自证,只是心平气和地叙述道:“事情就是这样,注射器是你给的,芯片究竟是什么东西?现在我该怎么办?”
通话那头又沉默下来,但依稀能听到柳部长有些淩乱的呼吸声。
良久,柳部长沉声道:“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了?”
上鈎了。
闻璱没什么表情,继续道:“事已至此,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柳部长骂了一声脏话,又沉默了一会。
这通通话就这样拉锯着,闻璱并不催促,也不挂电话,但很显然,柳部长那边已经信了八分,急促的呼吸声暴露了他方寸大乱。
“……你人在哪?”柳部长问。
“在回首都的路上,你应该知道我之前去了哪里。”闻璱继续试探。
“……”
对面又沉默下来。
闻璱也没想到,都没怎么过脑子的简单计策,居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诈出了这么多信息。
柳部长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幕后人物。
显然名义上柳部长的“老板”,除了希冕创辉不会有别人,但从柳部长的行为来看,似乎又并不想继续维护这些秘密。
闻璱沉思之间,就听那边传来一声:“到了来找我。”
顿了顿,那沉郁的声音有补充道:“你知道在哪里,你来过。”
“嘟——”柳部长挂断通话。
弓铮皎便好奇道:“你知道吗?”
“……”闻璱有点无语,“不太知道。”
弓铮皎:“……那他为什么这么说?”
闻璱也有点适应不了这个锯嘴谜语人了,干脆切出聊天窗口,发送信息:【我不知道。】
很快,柳部长那边发送了一个定位。
闻璱一看,当即愣在原地。
定位在郊区的公墓,邵教授的骨灰安眠于此。
理所当然,闻璱每年都去扫墓,当然去过这个地方。
但这能算个谈话的好地方吗?太奇怪了。
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柳部长又发来语音:【你一个人来,不要带弓铮皎。】
很遗憾,闻璱心切,直接将语音公放出来,被弓铮皎完完全全听到了。
弓铮皎便很乖巧地说:“没关系,那我在墓园外面等你们。”
闻璱明知道他在卖茶,还卖得很生疏、很硬,总结为卖劣质茶——却还是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一边是弓铮皎如此善解人意,另一边是柳部长处处隐瞒,高下立判。
闻璱立刻回覆:【不行,我得带他。】
柳部长气得甚至不发语音了,打字发来四个大字:【死恋爱脑!】
闻璱理直气壮:【他是保镖。那就这样,我大概明天一早会到。】
他放下终端,算是结束了这段对话。
弓铮皎得了便宜还卖乖:“其实我真的可以在墓园外面等你们。”
“少装。”闻璱道,“而且防人之心不可无,为了防止柳部长突然动手,你确实得担任我的保镖。”
“好的。”弓铮皎一边答应一边提出建议,“但你知道的,他很会催眠,如果他突然动手的话……”
他认真地看着闻璱,没有说“我可能不是对手”,而是委婉地道:“你最好加固一下我的‘防火墙’。”
柳部长是专攻催眠方向的向导,在这方面确实有独到的真材实料。
早在他成为疗愈中心的负责人之前,就在白塔任职多年,并且长期跟随警卫队出外勤。
从白塔到公会上下,但凡和警卫队打过交道的哨兵,无论有没有进入过疗愈中心,都对柳部长的能力心有余悸。
从前些年还有一种传言说,柳部长能够通过催眠哨兵,改变哨兵的行为认知,让哨兵敌我不分。
流言蜚语没有什么支撑依据,但由于柳部长一贯对哨兵态度不太友好,导致这说法曾经传得煞有介事,也是导致近些年许多哨兵越来越抵触进入疗愈中心的原因之一——这倒是变相让闻璱的私下安抚生意变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