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其余座椅与桌子都被挪开,只留了一张罗汉椅,正上下慢悠悠晃动,地上散落着许多信纸,宋也反手拉上门。
转过透纱屏风,望见罗汉椅上躺着春卜师,对方似乎喝醉了,玄衣长尾逶迤地拖在地上,一身饰品泠泠地响。
宋也帮他捡起信纸,见上面没有字迹,便不再多看,又听见醉梦中的人传出一两声呓语,抬起头时,卯日因为燥热拉开了自己的衣领。
他心神一晃,捏着信纸如同烫手山芋,脚步钉在原地,走也不是,脑海中天人交战,犹豫着走到罗汉椅边。
宋也离他近了,便嗅到一股淡雅的香,缠得他心荡神驰,垂下眼时,发现卯日醉醺醺地瘫在罗汉椅上,层叠的领口散开,露出半片盈润白皙的胸膛,宋也没由的口干舌燥,盯着那片白,咽了一下唾沫,压着声唤他。
“春卜师,醒醒,该走了。”
卯日眼帘都没掀一下,只窝在软垫里,手中抱着一壶酒,偏过头,另外半张脸上被鬓发压出了细碎红印,和眼尾因为醉意晕开的那抹潮红映衬着,倒似野池塘里枯残的荷花枝干,凌乱而颓靡。
宋也呼吸骤然急促,猛地想起周仁度的胡言。
他是见过卯日刚来学宫时的模样的,少年人有一股青涩的秀美,披着长发时看上去就和闺中小姐一般。
若他是那位天子,说不定也会被这样意气风发的少年人引诱,将卯日收入后宫。
一年过去,卯日身量拔高,五官更加昳丽秾艳,不笑时带着一股天然的攻击性,眯着眼微笑时散漫又慵懒,随便哄人两句就能将人骗得团团转。
宋也情不自禁,就想伸手扶他,却听见嗖的一声,一把匕首抵在他的咽喉上,原本酒酣沉睡的卯日眯着眼,手捏着匕首冷冷望着他。
“手不想要了?”
宋也:“春卜师我没有想欺辱你!我只是见你醉酒,想要叫醒你!”
卯日坐起身,宋也便被那闪着寒光的匕首逼得连连退后,他不知道对方从哪摸出来的匕首,却见卯日长腿上佩戴着一个腿环精致,见他在看,卯日便一掀长袍盖住腿。
“我知道,不然你这条胳膊早就没了,”卯日微微一笑,说出的话却足够冷漠,“滚出去。”
宋也赶忙道歉,慌张往外跑,又听见卯日在后面叫他。
“喂。”
宋也满怀期待地回过头。
卯日皱着眉:“把信放下,你滚出去。”
宋也这才想起自己捡了几张信纸,脖颈爬上红晕,连忙将信纸放在地上,带上门出去。
等宋也出去,卯日才揉着额头站起身,走过去捡起那叠信纸,信上一个字都没有,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一气之下将信纸撕碎,半晌后,才走回罗汉椅上,捡起一张留有字迹的信。
以尘见信如晤:
我已平安抵达中州。离开中州一月,杂务缠身,没有时间同你写信。好在前日广陵扶风来人,新任中郎将上任交接需要时日,我也得了半日空闲,能写信给你报平安。中州天寒地冻,丰京也该下雪,你经常感染风寒,注意身体。
赋长书留。
他又翻到另一张信纸。
时间已是一月后,赋长书简要说明了中州战事,形势逐渐急迫,他得空写信的时间太少,只能在信使抵达时,匆匆写几句,有时会分析他们的战局,有时赋长书会说一说自己受了什么奖赏。
一切安好。
第三张书信已是四个月后寄来的,赋长书按照他的要求找了一根树枝胡乱比了比身高,以拇指和中指之间的距离为直尺,测出来大约七尺。
卯日差点骂出声,寻了一根柱子,比了高度,自己还差一大截。
后面只有一封信,信上只有一句话,赋长书估计行事匆忙,字迹十分潦草,信纸上还有一点血迹。
他说,我想你。
赋长书的想就和要没有区别。
卯日盯着那页信纸,心中灼热,信是从丰京转递到汝南的,卯日以为自己收不到赋长书的信了呢,没想到这三个字的信千里迢迢到了他手里。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心口酥麻,喉间干涩,想要喝酒,于是买了酒,就在屋中喝得酩酊大醉,枕上放着那一页薄薄的纸,忽然察觉到自己兴起,手撑着床榻,长发自脖颈边垂下,就盯着那三个字,慢慢抚慰自己。
我想你。
他想起赋长书上次在轺车上舔他,卯日觉得那小子原本想写的定是什么,我想舔你,我想睡你,我想奸你。
慢慢地舔。
以前不敢想的做,他肯定现在都敢做了。
比如奸他。
他想着想着又觉得浑身燥热,许久不曾发泄的东西有了抬头的迹象,卯日仰躺在罗汉椅上,把信纸盖在脸上,想象那就是赋长书的吻。
总是带着力度与野蛮意味的吻,肯定是轻飘飘的信纸不能比拟的,但逐渐湿热的呼吸却被纸页挡了回来,扑散在卯日的唇鼻与流泻到下巴上。他仰着颈子,因为快感低低地呻吟一声,念了一声。
“长书……”
浓厚的情潮,姗姗来迟的欲望,脑海里偶尔闪烁过自己跨坐在赋长书腿上时安抚自己的景象,卯日又有些怀疑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只是品着渐渐滚烫的呼吸,想着赋长书的吻,腰腹微微弓起。
第91章 *羲和敲日(二)
射出来的时候,卯日的呼吸很急,靠在软垫里漫无边际地想,他或许该和赋长书谈一谈。不然就找个人疏解,对着一页信纸发泄,太可笑了。
他平复了一阵,起身走到窗边,随手摘了一枝花,撩起帘幔,视线在楼下巡游了一番,最后将花丟给表演水傀儡的高大戏子。
对方抬头,搜寻着花枝来源,却只能看见二楼一间房帘幔轻轻晃动。
傀儡师表演结束后,被带上卯日的房间,手里提着一个小腿高的傀儡娃娃,隔着屏风有些不安。
卯日:“你会制作傀儡吗?”
“回公子,会的。”
“我会将你带回府,桂芝的表演你也不必再来,你就在我府上制作傀儡,每月领工钱。我要一个高大的傀儡,”卯日顿了一会,想着水傀儡没有真人的温度,只能算是好看的摆件,不免有些烦躁,“还要一个巴掌大小的小傀儡,能揣在衣袖里,方便携带。傀儡样貌我会给你图纸,你必须做出一模一样的傀儡,能做到吗?”
傀儡师应了下来。
卯日松了口气:“你过来。”
那傀儡师长得人高马大的,小心翼翼地垂着脸,卯日坐在罗汉椅上,瞧着他粗眉高鼻,似乎是外邦人与西周人的混血。
“你跪下。”
傀儡师跪在原地。
卯日觉得有些烦躁:“叫什么?”
“回公子,小人名叫左山。”
除了都是高大的身形,左山与赋长书性子完全不同。
赋长书不会因为一句话就向他下跪,也不会看着卯日就紧张。那个人见到卯日的第一面时带着嘲讽之意,后来目光里更是充斥着明晃晃的占有欲与侵略性。
好似目光都能把卯日里里外外奸出水。
赋长书是个混账,谢飞光明令禁止他见卯日,但赋长书更加起劲,想着法子和他见面,和他接吻。
卯日觉得赋长书有趣。
他伸手,两指掰过左山的下颌,将男人的头抬起来,四目相对,卯日没有错过对方目光中的惊艳与慌张。
左山低下头,不敢同他对视。
啧。
他耐着性子:“和男人睡过吗?”
左山吓得结巴:“没、没有。”
卯日不悦皱眉:“我只是问你几句话,怕什么?”
“大人,小人触怒大人,求您原谅。”
左山吓得连忙叩首,卯日更加不喜,什么兴致都没有,他再怎么找人,也不会找这种胆小如鼠的人,躺回椅上,烦躁地说:“出去,有人会领你回府。我同你说的话,你就当从没听过,别让第三个人知道,懂吗?”
卯日回府的时候张高秋还没回来。
张高秋为了颓不流的病将汝南名医拜访了个遍,终于找到一位能缓解颓不流顽疾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