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灯如漆点松花(5)

2025-08-27 评论

  徐忝:“那之前的灵山十巫呢?”

  陆丰垂下眼,看着正滴水的头颅包,低声道:“你可听过那句话。成王十二年,疠气流行,灵山十巫为调阴阳,平疫救世,半数具亡。”

  成王十二年,瘟疫流行,灵山十巫中有半数人因为那场瘟疫而死。

  成王十二年距今已有三十年,三十年间没有新的灵巫问世。

  宣王三年,当朝天子姬如归终于准备挑选新的灵巫。

  灵巫的名号听上去似乎与鬼神打交道,其实是一群身负奇才、博闻强识的能人。

  他们最大的作用,就是在合适的时候,济世救民、为国捐躯。

  ***

  春城的衙门中,姬青翰的四轮车停在主位旁,办案的衙役在堂中呈报,他便挑了一卷档案翻阅打发时间。

  “眼下正是行僧绕城旋伞、群巫设祭坛游行的时候,城中百姓络绎不绝,光是路过那段路的每天都有几百、上千号人,搜查难度极大。”

  徐忝将那颗头颅放主桌上,伸手揭开麻布。

  那是一个男人的头,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眼睛的位置汪满了墨绿色的脓水,面部有些塌陷,仿佛皮骨下经历了一场暴雨后的坍塌。

  再加上在水里滚过一遭,粘稠的液体一直往下流淌,打湿了包裹的麻布,在桌上洇出了一摊水圈。

  姬青翰觉得有些刺鼻。

  徐忝:“白洛河堤前是旋伞官道,还有戴着面具的傩舞游行队伍,凶手很可能藏在这两支队伍中。”

  楼征领着之前的行僧回来了。

  僧人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各位大人,今日参加祭祀的行僧共有七十八人。都在这名册上了。”

  楼征将另一份名册交给姬青翰:“祭司说,他们那边负责祭祀、游行的人大约有二百多人,这其中不包括春城临近城镇来帮忙的祭司。”

  姬青翰浏览了一下名册:“最近可有百姓上报家中人口走失?”

  陆丰:“没有。”

  姬青翰放下册子:“那这案子查起来耗时耗力,你们可有把握?”

  徐忝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桌上面相丑陋的男人头颅:“其实,也不是没办法……”

  陆丰高声喊他:“徐忝!”

  姬青翰咳嗽了一声:“让他说。”

  徐忝抬起头,直视姬青翰,声音有些讥讽:“大人,案子难查,但是快速结案的办法倒是有。只要说是你失手杀了他。”

  寒光一闪,楼征拔剑出鞘,已经将长剑搭在徐忝的脖颈上。

  陆丰神色焦急,连连制止他不要再说了。

  姬青翰来了点兴致:“楼征,退下。”

  徐忝脊背挺直,继续道,“以您的身份,断此人一个醉后失仪,冲撞了贵人的罪名,估计也无人敢说什么。等您离开春城后,我们便将这桩案子销毁,保准一丝一毫证据都不留下来。到时候就算有人觉得事有蹊跷,但死无对证,就算追查,也不敢轻易追查到你身上。您觉得如何?”

  只要姬青翰点头,那这桩案子便完美结案。

  他是太子。

  太子失手杀害一个寂寂无名的男人,谁敢问罪?

  “很好。”

  姬青翰笑了一下,手腕一紧,猛地抓起放下的竹简,砸在徐忝身上。

  “放肆!”

  楼征收了剑,展臂按在徐忝肩臂上,一脚踹在他的后腿膝盖窝。

  徐忝跪倒在地,陆丰也连忙跪下:“大人息怒!徐忝他年少不懂事,胡说八道呢!大人别同他生气!徐忝!徐忝,早就给你说了别乱说话,你还不给大人道歉!快点!”

  姬青翰气得直咳嗽,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唇色泛白,面上瞧不出一丝笑意,冷冷地说。

  “孤竟然不知道你们竟是这般当差?好得很啊。案子难查,便想着找替罪羊草草结案,不光找替罪羊,还敢找孤的头上来。徐忝。”

  “你哪是年少轻狂,孤看你是活腻了。”

  陆丰与徐忝都知道姬青翰是丰京来的人,并且很有可能是太子一派的人,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太子本尊。

  两人的脸色瞬间难看下去,徐忝一咬牙,重重地磕了个响头,直起身子时,额头已经乌青。

  姬青翰道:“徐忝,半月之内,找不到凶手,提头来见。”

  从衙门出来,姬青翰便止不住咳嗽,楼征连忙叫了辆马车,快马加鞭赶回住处。

  “大人,那徐忝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怎么不让属下一剑了结了他?”

  姬青翰:“徐忝这人贸然激进,胆子却大得很。半月的军令状,三四百号人,够他查的,若他拿不出结果再问罪也不迟。孤在意的是,这案子有些蹊跷。”

  马车行驶在官道上,两侧行人少了许多,姬青翰掀开车帘,命楼征转道去白洛河堤。

  河堤边游行的队伍落了一地柏枝香灰。

  巫礼不在。

  姬青翰失落地转过头,他扫过满地的彩旌,指挥着楼征往上游走。

  大约走了一刻钟,两人抵达那块巨型石碑附近,姬青翰瞧见碑下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背着行囊的书生。

  书生身穿着朴素的长袍,系着一条雀翎纹的腰带,头戴着一顶当地特有的彩锦小帽,手持着三根松香。

  书生站在石碑前仰望上面的字迹,隔了一阵,他阅读完了上面的刻字,从行囊里掏出一壶酒、一碟花瓣,放在碑前。

  

 

第4章 鬼灯如漆(四)

  姬青翰闻出了酒味,那是一种西南特产的青梅果酒,果香清甜,不易醉人。

  他看向那碟花。

  “木芙蓉?”

  木芙蓉花是一种清秀淡雅的花,花色多是淡粉与乳白色,生长在西南地域,尤其是川蜀一代。

  书生将松香插在碑前,插香时,袖子往下一落,手背上类似图腾的花纹便露了出来。

  他察觉到了姬青翰的目光,于是收了手,将图腾藏在袖子里。

  “我还以为春城的人不认识这种花。”

  姬青翰瞧着那碟木芙蓉点了下头,自然地接下去:“小的时候,家中有一位姨娘是渝州新都的人。她和我讲了许多那边的风土人情,包括芙蓉花。”

  “她曾说,此花皎若芙蓉出水,所以称为木芙蓉,与其他花不同的是,木芙蓉还能入药、做成膳食。她的弟弟就喜欢将木芙蓉制成糕点,酿成花酒食用。”

  姬青翰目露怀念之意:“她说了许多,我记得这种特别的花。”

  书生望了他一眼,将盛有木芙蓉的白碟往姬青翰方向移了移:“要不要试试?”

  姬青翰:“如果我没猜错,你这花是用来祭典石碑上的人,我用,合适吗?”

  书生扬起唇角,他笑起来时唇角有一个浅浅的梨涡,看上去年少风流:“我说合适就合适。更何况,碑上记载的人早已不在人世,花和酒却是人间的佳肴。碑上人在九泉之下无福享用,我们活着的人替他品尝了,也不算浪费。”

  姬青翰挑了一朵木芙蓉,花瓣沁凉,他犹豫了一下,捧在掌中。

  “冰的?”

  书生煞有其事地点头:“为了保木芙蓉新鲜,我都用冰镇着这些摘下来的花。自然是凉的。”

  他顿了一下,“不过你伤势刚痊愈,忌生冷,最好等冰化了再吃。不必紧张,我懂一些医理,能瞧出来你面色不好。以及,我闻到了你身上的……血腥味?”

  姬青翰目光微凝,答道。

  “不是我身上的。”

  他伸出一指,撩起腰上环珮的流苏。细密轻盈的流苏顺着风向轻轻晃动,根据风吹的方向,判断出哪里是上风口。

  姬青翰道:“楼征,去石碑背后瞧瞧。”

  楼征手按着剑,绕过高大石碑。

  石碑后面便是白洛河堤的尽头,这里有一个已经熄灭的火堆。

  火堆烧的是灰白帆布,大部分被烧毁,只留下一捆烧得干瘪焦黑的树枝。

  灰烬打着旋溜过几人脚边,最后摇摇摆摆地飘进河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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