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反正腺体再也无法分泌任何信息素了……
他“睡着了”,梁世京就没有再开口讲话逼他立刻说出答案。
因为来日总是方长的,alpha总是企图侥幸地得过且过,可缘分朝生暮死,与omega纠缠不出结果时间又无法抵消痛苦,于是彼此在不会爱人的年纪动摇出离别。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的今天还是这样。
黑色轿车滑动着碾过马路,前方温泉小镇入口挂着依稀可见的红灯笼,从这里已经能看到夜色下许多游客在大街上行走,两侧小楼几乎都是泡温泉的商铺。alpha减缓车速,下意识看了眼omega的睡颜。
这一眼便让车子骤停。
这辆定制轿车在夜幕下散发着润亮的光泽,它紧急刹停在小镇入口,因为造成刺耳的动静引得众多游客诧异观望。只见车身突然轻微地晃动了下,紧接着恢复平静,再然后主驾驶车门打开,alpha从车头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零星小雪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从天而降,似乎要将这座小镇淹没……
少顷,不知道车内到底发生了什么,越来越多的人从商铺跑出来围观,他们的表情逐渐由惊诧变成惊恐。
或许只过了半分钟,或许又过去了一个世纪。
一只白皙清瘦的手从副驾驶车门软绵绵地垂落出来,一缕蜿蜒的暗红顺着他的指背流向指尖。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很快便在地面形成一个圆……
Alpha的生日愿望似乎提前实现了……
——可惜,所得与所失比肩而立。
第49章
晚间,坐落在军区的首都特别医院。
大批军队围绕着整座医院,警戒线一直从静养区大楼牵到大门口,这片区域实施封锁和管控。但源源不断有车辆经过严密的排查后驶进,从上面下来一批又一批专攻omega腺体方面的医学专家,他们大部分年事已高,被扶着步履匆匆地往灯火通明的大楼走去,哪怕整栋大楼只接待一位病人。
11楼,胡立神色焦灼地从化验室出来,捏着新鲜出炉的报告朝走廊中间某间病房大步流星地走去,这一夜许多人注定无法平静,走廊里来来往往着许多负责布控安全的军队,会议室里也有许多医生在小声讨论病情。程琢平日里是首席府最忙的那个,但他现在一件事也没有做,只是静静守在病房门口。
“清创结束了没?”胡立去到他面前,低声问道。
程琢沉默摇头,“小少爷刚刚进去了。”
隔着吸音房门居然还能听见隐约的哭声,胡立叹了口气,推门进去。
这间病房是一个类似于实验室的房间,外间和里间用一块巨大的长方形单面玻璃隔开。Omega侧身背对着躺在里间的病床,被子盖在腰腹位置,床旁架着数台精尖的医疗机械臂,它们正在有条不紊地给omega腺体进行清创手术,它们将一截又一截的黑色缝合线从omega腺体抽出来,这样做肯定很疼的,但omega没有一点反应。
alpha站在玻璃前,小alpha委在他腿边大哭。
胡立怀揣着懊悔、自责、愧疚走上前去,也跟着站在玻璃前面朝里观看,忽地手指被什么东西扯了扯,他低头一看,是梁望佑仰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脸,他说,“抱我。”
因为小alpha太矮看不见里间,他对omega的情况一无所知。当然也被吓到了,在返回橡木湾的途中临时被送到医院,几小时前温言还有精神跟梁世京大声吵架,接着他躺在梁世京怀里一动不动,脸比白纸还要白,整个脖子却被鲜血染得那么红。
现在又被他的父亲吓到了,梁世京始终一动不动像尊雕像这样站在玻璃后,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梁世京凝固的表情不难猜出温言很不好。梁世京身上亦是一样,胸前衬衣染着大量干涸了的殷红血渍。
腕间手环一直闪烁着红灯提醒alpha情绪波动过大、身体状态极其不稳定的现状,按照平常肯定惊动了国安部,但程琢几小时前就把他们拦在了门外……
胡立尝试着把梁望佑抱起来,梁望佑两只小手紧紧贴在玻璃面,跟梁世京睁着一模一样的眼睛朝里观望。
肉眼可见的,从Omega腺体里取出的黑线越来越多,消毒液被染成淡淡的红色。直到缝合线全部被取出,beta护士端着金属托盘出来,递给梁世京。
梁世京仿佛活了过来,拿过托盘,走动间骨骼发出几声清脆的声响。这是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不受力的表现。他慢慢在沙发上坐下,手指探进消毒液里取出了一根最长的缝合线,嗓音飘忽不定。
“这些东西有多久了?”
胡立听闻回头,先把身旁的单人沙发挪到玻璃墙,然后把梁望佑放上去让梁望佑自己踩着看。接着他走到梁世京面前,颤抖着小臂掀开第一页报告。尽管温言在被梁世京抱着送进医院的时候经初步检查他便意识到自己当初有多粗心,三分钟,这份详细的检查报告出来简直是为他身为医生的粗心判了死刑。
他已经道过很多歉了,老泪纵横。
“五年。”胡立忍着说,“一共有12次缝合迹象,本来这些缝合线应该被身体吸收,可能因为小言后来身体变差了,所以它们一直附着在肌肤里……”
“12次。”梁世京低声重复,“有人给他缝了12次……”
AO腺体最是敏感,平常轻微触碰都会带来痛感,更遑论针线反复在肌理穿引。
一月前Omega感冒嘴巴起了小泡,因为疼,alpha就答应他不给他吃饭,给他打营养针。而omega在离家的五年前就被人缝合过腺体12次,回来后日日待在alpha眼皮子底下,alpha却不知道……甚至在他们出国访问那段时间两人数次同床共枕,医疗团队没有发现情有可原,alpha竟然也不知道,这件事透着荒唐的可笑。
自诩万物皆在掌控内的alpha,12次就像12个响当当的耳光。不过追究谁对omega造成伤害这件事需要往后排,现在有比这件事更重要的事。
胡立揩泪说:“还有颈环。”
梁世京向他看过来。
“因为小言的腺体被缝合过,所以……其实他的腺体根本不能释放信息素……”胡立说。
梁世京紧紧皱起眉头,低下头去,好半晌都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很久很久才喑哑地问,“所以他每戴一次颈环就痛苦一次是不是?”
“是。”胡立揩泪答,“腺体衰变也因为长期使用颈环的原因加速……”
“所以只用了半年。”梁世京总结。
omega一旦跟alpha待在一起就意味着要打开颈环,打开颈环就代表着痛苦。明明首要是为了解决omega信息素定期释放的问题,其次是缓解alpha的上瘾症状,但这样做对omega没有任何益处,带给他的全是疼痛。他回来半年就一直忍受着这非常人能忍受的痛苦。没有一句怨言,没有一次呼疼。
但那是很疼的,很疼很疼的……却一直被alpha用“还债”二字裹挟着,不敢耽误一次。
甚至偷偷吃止疼药还被逮到过,在那样的早期,如果alpha当时再仔细一点,早就能结束omega的痛苦,能够让omega尽早得到救治。
房门敲响,程琢提着一个箱子进来,“这是在温先生的保险室搜出来的。”
箱子里装着整齐排布的针管,针管里流动着携带高浓度信息素的血液。共计25瓶,每瓶18毫升。胡立不可置信地冲过去拿起其中一支,嘴里不停惊呼,反应过来又小心翼翼放回原位,捂着脸呜咽。
梁世京埋下头去。
程琢打算把梁望佑抱出去,因为接下来胡立还要讲一些关于温言身体状况更加残酷的事实,小孩子不适合在这里听,会给他幼小的心灵造成阴影……
可梁望佑凶得很,谁也不让抱,想哭却忍着不敢大声哭,他不知道这块玻璃是否隔音,是否会把温言吵醒。他来拉扯梁世京的手,不停说我不出去,梁世京眼眶薄红地看着他,梁世京用手掌把他的脸遮住,遮住这张除了眼睛不像其他轮廓跟omega一模一样的脸。
“还有件事。”胡立沉沉吐出一口浊气,打开报告机械地汇报,“因为腺体损坏压迫神经,我们检测到小言失去了嗅觉和味觉,血液中还有大量止疼药成分,说明他在长期服用这些药物,还有,胃部光片显示他这三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