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一直追他,所以他不敢吃东西。”梁世京说。
半年前两人在封锁的街区重逢,当时alpha就问过omega为什么不去餐厅吃饭,半年前omega说不敢,如今omega也不敢,他一直在冰冷的路上逃亡,害怕到不敢停下来歇一歇,平常说话做事慢吞吞的一个人,因为alpha的追赶而昼夜不歇。从他车上搜出来了许多东西,速食的面包、储物匣中的冰水、止疼药,仅仅只有这三项,这三项支撑他孤身一人开了一千多公里的路……
“报告给我。”梁世京气音说。
当时omega被紧急送来时他的腺体就已经呈开放性伤口了,胡立等人直接是在alpha手指上提取温言的腺体组织的,因为送医途中alpha长时间摁压着omega的伤口,alpha手指沾染了很多omega腺体衰败的糜状物。现在omega身体体征已经降到了正常人最低值,无法自主呼吸没有自主意识,倘若不是先进的医疗器械维持着他摇摇欲坠的生命,他早就死了……
这份报告详细记载了omega腺体从一开始的衰变情况,进展过程、疼痛等级、损伤情况、以周为单位的生命周期,以及最重要的是——目前整个医疗团队都没有想出救治办法。
Alpha翻过一页又一页报告,手指随着页码递增而微不可察地抖动起来。
看完,他静静将报告放到桌面上,梁望佑已经等了许久,他需要知道结果,他不停地推搡梁世京,问温言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们都不说话。问着问着他再次哭起来,明明是一个一直听得懂道理的小人儿,现在胡搅蛮缠地去踢打梁世京,把梁世京的裤子踹脏,把梁世京逼到绝境,让悔悟把alpha曾经的倨傲冲刷干净,让准确的回答来拷问alpha的心。
少顷,梁世京恍惚地站起身,去到玻璃窗边。
“给联盟七国发协查……”他按住太阳穴,很快便语不成句地抖动起来,也说不出来话。
“是,会立刻给其他国家发协助函。”程琢立刻补充。
让这个世界上有能力的医疗团队都知晓我国有一位病人腺体衰变到了生命最后时刻,组织来自全球各地的医生出谋划策,世界这么大,患病的人那么多,或许就会有人能想得出办法呢?
十分钟后,当这封以梁世京私人名义恳求救治omega的邮件发送到联盟各国时,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人人都好奇这个联盟最大国的首席什么时候有过一位omega爱人呢?来不及妄加揣测人人又扼腕叹息,腺体衰变到这个程度,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所以当联盟七国派遣出最优秀的医生后,首席秘书团便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慰问信,调整本国首席的行程,说不定他们即将去参加一场葬礼。这不是冷眼旁观,而是国与国之间必备的礼仪和流程。
这下alpha两个愿望竟然真的实现了。
Omega躺在病床上陷入深深的昏迷再也不能逃走,他会一直留在alpha身边。关于他们的关系,上到七国首席下到普通群众大家都知道了。
可Alpha生日愿望提前成真,怎么没人向他道喜呢?
第50章
滴……滴……滴……
病房,心电监护仪器跳动着冗长的波音。
朦朦胧胧的,温言缓缓睁开眼睛,远处飘着一片白纱窗帘,浅金色的秋阳在外面飘荡……等眼睛适应了光线……周围一切便清晰了起来……
这是一间明显是病房样子的房间。
病床很宽敞,床单是他在橡木湾常睡的款式,柔软服帖,带着丝丝的冰凉。
头顶上有几台大型仪器,嘀嘀响不停的正是其中一台跳跃着绿色波段的心电监护仪,还有一些温言他没有见过,他发现他不能转动脖颈,似乎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后颈变得很陌生,从小要么捂着阻隔贴要么戴着颈环,现在竟能感受到空气在腺体上方流动,痒痒的,一点都不疼。
是的,他还没死去,抑或是梁世京费了很大的功夫把他救活了……
努力侧眼,温言看见一团白乎乎的雾气源源不断喷洒在他的后颈上,他尝试抬手,但浑身仿佛沉成一块,唯有双腿能动,不过他一动,脚底的东西也动了动……
是梁望佑,130CM的小alpha蜷在脚底缩成一个圆圆的小团,他衣服皱巴巴的,两个没穿袜子的小脚板贴靠在一起。因为没盖被子很冷,所以他以这样一个可以装进玻璃罐的姿势难受地睡着。
温言缓慢地转动眼珠,缓慢地挪动双腿。
蓦地,梁望佑醒了,揉着肿成核桃的眼睛爬起来,一副明明很困却努力让自己清醒的样子,他呆了呆,反应过来立马滑下床来到温言床头。
“你醒啦。”梁望佑刚刚与病床持平,脸颊还带着压睡的红痕,乖乖趴在床边眨着大眼睛说,“温言,你疼不疼啊。”
温言动动手指,梁望佑就从防摔的栏杆空隙处伸进来抓住他两个指尖,小手指头在上面轻轻点了两下,“不要怕,我在这里。”
温言虚弱到说不出话来,梁望佑又小声说,“我不会让父亲进来的,他也不敢再给你吃那个黄色的东西了。”
所以小alpha还被蒙在鼓里,以为是alpha给omega吃了那颗黄色药丸才导致omega生病的,不然alpha怎么会流眼泪呢?
不过他的父亲做错了事,所以他把温言送到医院来。不过他的父亲无所不能,只要温言住几天就好了,六岁的他还没学过生理知识,不明白腺体衰变是会死人,他只是觉得温言暂时不好,过几天就会好起来的……
“温言……”梁望佑忐忑着,“对不起……”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但温言想像从前那样摸摸他的脸,可他做不到了。身体很虚弱,连挤出微笑的力气都没有。然而梁望佑定定地看他几秒,缓缓把脑袋靠在他指尖上。毛茸茸的触感传递回来,温言努力弯起嘴角。
梁望佑一怔,很快便笑了。
门在这时被敲响,梁望佑警惕地看向门口,见到来人是胡立后俯在温言耳边小声说,“你睡了三天啦,胡叔叔要来给你检查身体呢,我就在旁边不会走,等他走掉我就给你喂糖水喝哦。”
“有乖乖吃饭吗……”温言气若游丝地说。
梁望佑重重点头,“纪领事每天都会送来。”
“出去等会儿,我跟胡叔叔聊一下好吗……”
梁望佑再次点点头,走出几步又依依不舍地望来。温言不知道自己脸色有多么苍白,他努力睁大眼睛看着梁望佑。梁望佑迅速跑了回来,在他上半身看了半天没有找到任何可以拥抱的地方,最后他格外轻柔地贴上温言的小腿,把脸埋在上面蹭了两下,羞怯看过来时嘴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温言分辨好久才明白过来。
梁望佑悄悄叫他爸爸。
不过梁望佑马上就跑了,这孩子在平整的地毯上也能摔跤,脑袋撞出一声闷闷的笃响。胡立见状去扶,梁望佑也不喊疼自己爬起来抱着脑袋就跑了。门开合的一瞬间温言恍惚看到那道昏暗的缝隙里站了一个模糊的剪影,不过梁望佑很快把门关掉,他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半晌,胡立怀揣着忐忑、愧疚、自责走上前来。
温言见他短短几天仿佛老了许多岁,头发比平常更加凌乱,脸上皱纹也生出许多,垂在裤腿的手指隔一会儿就抖一下。
“小言……”胡立红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我还能活多久?”温言弱声弱气地问。
联盟七国派遣过来的专家在梁世京以个人名义发出邮件的当晚就陆陆续续地到了,从这间病房往上数十层的房间尽数被征召用来病情讨论,有用的医疗结论由军人一趟一趟抱到这层楼的中心会议室,交给胡立团队进行筛检留用。三天坏了8台打印机,消耗咖啡豆两千公斤。来自全球各地的顶尖医生共计531人,携带针对omega腺体衰变的现实病例超一万例。不过其中治愈病例为零,死亡病例百分百。
五百多人经过三天昼夜不眠的讨论,再加上科学家统计出各种方案的生存几率,仍然没有整合出一份拿得出手的治疗方案。这已经不是举国之力去救一个omega的性命,而是千方百计与死神赛一场希望渺茫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