苴浮没听清:“什么?”
尘赦笑着打断乌令禅的嘟嘟囔囔:“父亲来丹咎宫可是有什么要事吗?”
苴浮心想打算来弄死你的,冷淡道:“没什么事吾就不能过来,昆拂墟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做主了,用得着你过问?困困,过来。”
乌令禅小跑着跟着苴浮一起进了丹咎宫,一步三回头地看尘赦。
苴浮蹙眉,伸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似乎在数落他。
乌令禅只好乖乖地回过身,爪子在腰后比了个“等你哦”。
尘赦失笑,转身回辟寒台。
昨日落雷,洞虚境雷劫将辟寒台的结界阵法击碎,四处狼藉一片,荀谒一大清早就在修补。
尘赦走过长廊,抬手随意一抚,灵力顷刻将废墟似的辟寒台恢复原状。
自从尘赦入枉了茔做镇物,辟寒台的冰雪便已融化,乌令禅也不怕触景生情,经常来此地溜达,种些丹枫树悼念阿兄。
七年过去,本来冰封森寒的辟寒台已秋意盎然,同丹咎宫相差无几。
尘赦丝毫不吝啬,连一棵雷劈焦的枫树也在大乘期的灵力滋润下重新枯木逢春。
伏舆和荀谒跟在身后,瞧见此景面面相觑。
本以为尘君回辟寒台后,此地又会成为原先死气沉沉的冰冷模样,没想到竟半分没变,且那些丹枫树生长得越发郁郁苍苍。
这便是有道侣的男人吗?
这段时日尘赦很少回辟寒台,伏舆和荀谒心中生疑。
莫非是有紧急要事吩咐?
两人当即面露肃然。
尘赦走到寝殿外那棵枫树,抬手抚摸着带着露珠的红叶,淡淡道:“三月时间,足够备好双修大典之事吗?”
伏舆、荀谒:“?”
就为这个?
他们还当要暗中谋划篡位之事呢,一路上都在绞尽脑汁想追随谁才能不得罪另外一个。
***
丹咎宫。
乌令禅本来计划中三十岁化神,没料到误打误撞竟然二十四洞虚,脑海中全都在编排三界之人会如何震惊、如何夸赞,越想越高兴,得意得狐狸尾巴都翘起来了。
苴浮盘膝坐在连榻上,白发垂曳铺洒,抬眸瞥了还在傻乐的乌令禅一眼:“困困。”
乌令禅懒洋洋地说:“嗯?怎么啦?”
苴浮淡淡道:“你真的要同你阿兄结为道侣?”
“当然啊。”乌令禅不明白他爹为何会问出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托着腮面对着苴浮,认认真真地说,“我喜欢他,就要和他结为道侣,才不管他是半魔半人呢。他就算是魔兽,我也喜欢。”
苴浮掌控昆拂墟数百年,除了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后有些无法接受哇哇吐血,这段时日逐渐平复心绪。
毕竟如乌困困所说,他们并无血缘关系,昆拂墟断袖道侣更是数不胜数。
魔修百无禁忌,你情我愿,没什么必须分开的理由。
苴浮眉眼浮着笑意,问他:“吾儿,你从仙盟归来九年未到,更是同他分离七年,相处时间满打满算也仅两年,怎么就认定他了呢?”
乌令禅:“唔。”
苴浮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呸了呸,继续慢条斯理地道:“你阿兄面上温良,内心阴损蔫坏,你能同他情投意合,不过是因他近水楼台,运气好罢了。”
乌令禅完全没听出来苴浮的意思,点头:“的确是近水楼台,这个词用得好。若没有爹认他做义子,我们还没有这段缘分呢。”
苴浮:“……”
苴浮淡淡地说:“你非得每次都提这句吗?”
乌令禅:“哦……”
苴浮谆谆善诱:“你如今已身居高位,放眼三界优秀之人无数,何人你选不得?等你同其他人相处多了,就会发现你对尘赦不过是雏鸟的依赖罢了。”
乌令禅兴奋地举手:“我选阿兄!”
苴浮:“……”
这孩子是不是只挑自己想听的往耳朵里进?
苴浮头回有种带孩子的疲惫感,但又记起年幼时他和乌君因枉了茔之事焦头烂额,全是尘赦在照料。
苴浮闭了闭眼。
怪不得江鹊静那厮总说他遭了报应。
乌令禅完全看不出他爹的崩溃,还在哼着小曲小调扒拉桌案上的酥皮卷——也不知道尘赦帮他护法一夜,哪来的时间去幸樽关取糕点。
苴浮一看酥皮卷就来气,可又不能冲着乌困困撒,只好说:“你自己想通了就好,爹管不了你了。”
“那是当然啦。”乌令禅毫不客气地说,“如今昆拂墟我说了算,爹您都没有‘君’了,日后得听我的。”
苴浮:“……”
孝子。
苴浮无声叹了口气,知晓再怎么劝此事也无法转圜,更何况感情之事只有两人才懂,管旁人说什么“近水楼台”“雏鸟依赖”,皆是上嘴皮下嘴皮一碰,影响不了什么。
更何况乌困困是个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大犟种。
尘赦吩咐完双修大典操办之事,从辟寒台回来。
乌令禅正在送苴浮离开。
也不知乌困困给亲爹灌了什么迷魂汤,只是短短片刻,身上就穿了件玄色法衣,那衣袍间绣得皆是灵力丝暗纹,密密麻麻,一看便是最上等的符纹咒术。
尘赦眉梢轻挑。
他识得那件,是苴浮耗费无数精力灵力制出,举世罕见的仙阶法衣。
三界恐怕唯有这一件。
乌令禅不太懂,觉得衣衫虽然黑沉沉的不符合他的审美,但在光下闪着暗纹浮光,极其奢靡华贵,勉强收下。
尘赦颔首:“父亲要走了?”
苴浮勉强对他气顺了些,随意点头。
尘赦:“恭送父亲。”
苴浮抬步就走。
只是在即将缩地成寸离开的刹那,耳畔听到乌令禅嗒嗒跑过来,语调兴冲冲地牵着尘赦的手,亲亲蜜蜜地往他身上挨:“阿兄阿兄,今夜也双修吗?”
苴浮:“?”
苴浮:“……”
也?
双修?
苴浮灵力一散,半透明的身躯转瞬凝实,缓慢转身,面无表情地望向尘赦。
尘赦:“…………”
好不容易有所缓和的父子关系,再次因乌困困随意一句话毁于一旦。
*
乌令禅喜爱一切有结果之事,修行则是他最为热衷的。
在他认知中,只要努力便会修为精进得到夸赞、惊羡、嫉妒,无论何时都有满满勇气和冲劲一往无前。
最年轻的洞虚境强者给足乌困困优越和满足感,所以对双修之事不再排斥。
尘赦今日险些被苴浮暗杀,晚上依然兽心不死,抱着乌困困在后殿温泉厮混。
乌令禅亲着尘赦的唇,伴随着温泉的水声啾啾个不停,他脑袋也不知想了什么,忽然开始许愿。
“要是亲一亲就能双修就好了。”
尘赦没理会他脑袋晕乎乎的胡话,指腹在乌令禅后腰线重重摩挲过,那股热意从脊骨一路往上撞向脑海。
竹影摇晃洒落在潺潺水面,雾气蒸腾模糊两人的眉眼。
乌令禅懒洋洋地靠在巨石上,乌发水墨似的在水中荡漾开,腿弯被尘赦小臂勾住,水流潺潺拍打着雪白的腰腹。
没一会,乌令禅腰身几乎弹起来,一把抓住尘赦的肩膀,奋力摇头:“还是不行!”
尘赦笑起来:“行的。”
“你说的容易……唔,别再亲我了!”乌令禅的指甲狠狠在尘赦肩上划出几道血痕,正在推拒着,不知察觉到了什么,抖着嗓子道,“停一下!唔……墨、墨宝……玄香回来了!阿兄!他被拦在丹咎宫外面,我得去……去把他放进来!就一会,一小会。等我回来再继续双修好不好?”
尘赦不知是不是被乌困困只听自己爱听的毛病影响了,兽瞳直勾勾盯着他:“为何在这个时候提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