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赦将它抚开,羽睫微垂,温柔如水的灵力沿着松心契席卷而去。
乌令禅一愣:“阿兄?”
“听话,别动。”尘赦点了点他的眉心,轻声道,“松心契能帮你稳住金丹。”
乌令禅蹙眉,拂开他的手。
尘赦还以为他是不想被人侵入识海或金丹,正想解释,却听到乌令禅问:“那阿兄会被我牵连着也疼吗?”
尘赦指尖轻轻一动,似乎愣住了。
明明乌令禅因在聚灵泉中浸泡太久,冷得好似一块冰,尘赦却恍惚觉得自己抱住了一丝从黑暗中倾泻下来的朝阳。
那样微弱,那样温暖。
好一会,尘赦才笑了声:“不会。”
乌令禅这才舒展眉眼:“哦!那好吧。”
尘赦比往常更为沉默,生平第一次催动那道被他厌恶至今的松心契,将洞虚境的灵力强势侵入金丹、识海、灵脉。
乌令禅灵脉的剧痛瞬间被安抚下来。
金丹本来在源源不断涌出纯澈道修灵力,想要嚣张地摧毁这具魔躯,可尘赦的灵力乍一灌进来,瞬间安分。
乌令禅浑身上下好似都被尘赦那股清冽的灵力浸透,适应疼痛的意识骤然放松,困意袭来,眼眸不受控制地垂下。
***
乌令禅这一睡,便是整整半个月。
尘赦经由松心契传送过去的灵力一寸寸安抚他的经脉,洞虚境灵力穿针引线般顺着金丹的缝隙钻到深处。
金丹的灵力在缓慢转变成魔躯能承受的魔息。
温眷之知晓破茧丹已为乌令禅重塑金丹,可听说他始终没醒,忧心忡忡地三番五次来探望。
“你就是太操心了,破茧丹他都经受住了,况且尘君还在,他能出什么事儿?”池敷寒溜达着跟来,“等他恢复修为,我一定得试试他的真正实力。”
温眷之眉尖蹙着,闻言好奇看去:“用脸去试?”
池敷寒:“……”
池敷寒怒道:“上次输给他是我大意轻敌,而且四方乌鹭被玄香太守克制住了,并不是技不如人。他修为停滞一年,哪里赶得上经验丰富的我,我一出剑,定能砍得他人仰马翻!
温眷之看了看他佩戴在腰间的剑,评价:“唔看起来,挺容易碎。”
池敷寒勃然大怒,握住剑,轻轻一弹,妄图展示骇人的锋利程度。
“你知道我这把剑有多……”
话还未说完,前方的丹咎宫遽然散发出一股洞虚混合着金丹的灵力,如同涟漪一般往外激荡而去。
锵。
在池敷寒手指弹在琉璃剑的刹那,锋利美丽昂贵的剑安静一刹。
倏地断了。
哐当。
断剑掉在地上,碎成几节。
锃光瓦亮的碎片凌乱掉在地上,倒影出无数张池敷寒和温眷之愕然扭曲破碎的脸。
温眷之:“……”
池敷寒:“…………”
四周安静如死,两人面面相觑。
温眷之幽幽接过他未说完的话:“……有多脆吗?”
池敷寒爽朗地大笑:“哈哈哈,我要弄死乌困困!”
温眷之一把拽住他:“冷静冷静!琉璃剑脆,要想追究,也是尘君、洞虚灵力、所为的吧,少君无辜!无辜至极!”
池敷寒咆哮:“呸!方才那股灵力分明是乌困困的,他毁了我的剑,你是证人,必须要让他赔给我。”
温眷之吃了一惊:“区区榜首,何必计较、这点小钱?少君喜欢,碎就碎呗。”
池区区:“……”
“乌困困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池敷寒狞笑,“我先没了四方乌鹭,又毁了观平陆,现在琉璃剑也因他没了,你竟还帮他说话?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温眷之一呆,眸瞳微微动容。
池敷寒欣慰,虽然两人每次都争得死去活来,终归是从小长到大的交情,岂能是乌困困一碗汤……
还没想完,温眷之就道:“自然是少君那边,想什么呢?你我生死对头。”
池敷寒:“……”
都不结巴了。
可恶。
池敷寒不耐烦道:“起码你做证,让他赔我点晶石!不多,一千就好。”
温眷之倒是没拒绝:“嗯也行吧。”
池敷寒微微动容。
就听温眷之说:“……分我五百。”
池敷寒:“……”
池敷寒又要喷火:“你这厮趁火打劫——!”
恰在此时,一抹红影倏地从丹枫林中飘然而来,接着一道骇然的刀刃夹杂一绺随风飘散的墨痕悍然劈下。
锵!
池敷寒动作极快,猛地找出一道符镇如同钟似的笼罩两人头顶,挡住那道刀光。
刀刃墨痕和金色符纹相撞,掀起狂风将丹枫落叶卷得随风舞动。
池敷寒抬头望去,倏地一愣。
叮当。
有人身形利落,嗒地一声落在丹咎宫门口的盘龙石柱之上,漫天红枫在半空飘洒。
那抹红影身形颀长,乌发飞舞,一身金饰比之前还要繁琐,好似将最漂亮的全都戴身上了。
一道长长的墨痕好似仙子的飘带缠在手腕拂动。
乌令禅长刀负在背后,眉眼秾艳,一身遮掩不住的任情恣性随着金丹威压席卷四周,说不处的耀眼。
乌天骄握着长刀潇洒地挽了几个花儿,刀尖直指池敷寒,骄矜地扬声开口。
“何人在此喧哗?”
第27章 最强大的力量
日落斜晖,暖橙夕阳仍然灼眼。
池敷寒怔然望着那抹红良久,忽然扭头面无表情对温眷之说:“他装什么呢?”
温眷之热泪盈眶:“有点耀眼。”
“那是被光刺的,蠢货。”池敷寒将符镇撤开,道,“下来。”
嗒。
乌令禅轻巧地从石柱上跳落,一身坠饰碰撞,叮叮当当,潇洒肆意——只是佩戴太多,难免有几支没挂好,乍一从高处坠落,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池敷寒、温眷之:“……”
三人只好蹲下来先捡坠饰。
池敷寒神识一扫,果不其然乌令禅浑身散发金丹巅峰的气息,他眉梢一挑,捏着支金簪抬手刺去。
乌令禅反应极快,腕间轻甩,额带的坠子旋转着锵地一声缠着金簪饶了几圈,将那锐利的灵力顷刻搅碎。
轻微的灵力碰撞,将两人曳地的衣袍震得微微往后飞去。
乌令禅挑眉:“哎哟,区区手下败将,竟还敢主动挑衅?眷之,我这就为你揍他一顿出出气。”
温眷之劝说道:“以和为贵。”
“谁打谁还不一定呢?”池敷寒将簪子插乌令禅脑袋上,指着地上破碎的琉璃剑,瞪他,“不过,你得先赔我的剑。”
乌令禅看了看碎剑,又看了看池敷寒,最后偏头问温眷之:“他一直都这么理直气壮地讹人吗?”
池敷寒:“……”
池敷寒怒道:“你还不承认?!一千晶石,我不计较。温故,说话,作证!五百!”
“你朝他呲儿什么。”乌令禅不高兴了,“我刚出关,方才那一刀你明明都挡下来了……不对,明明在我来之前你的剑就断了,还想赖在我身上?眷之有目共睹!眷之,说话,作证……五万!”
少君不懂后面那句“五百”是什么,但争强好胜,狠狠说了个比他更大的数,吓死他。
温眷之说话:“……以和为贵。”
池敷寒不知道“和”怎么写,乌令禅更是不知道“和”怎么写,当即扯出墨痕化为一把长剑,眼睛眨也不眨朝着池敷寒劈了下去。
池敷寒气得够呛,狞笑着道了声“正合我意”。
他一把握住琉璃剑柄,灵力催动地面碎片“锵”地强行凝成一把利剑,全然不挡反手朝乌令禅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