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绯闻录_作者:页里非刀(372)

2019-06-15 页里非刀

  沈泽棠淡淡看他,冷沉了嗓音:“我的学生有魄力有余却城府不足的、有谦恭逊让却胆小自卑的,有淡泊洒脱却不思进取的,更有博学多能却骄傲自负的,唯独没有苟且偷安自甘堕落的。天色已不早,我并无甚兴趣听你唱曲儿,早些回去罢。”

  陈瑞麟再磕一首,颤抖着声道:“学生在国子监承蒙老师教诲四年,俗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子哪有隔宿之气。学生因陡然家变,浑浑噩噩过的今夕不知何夕,今才知老师恨铁不成钢之心,特来求您饶恕。”

  沈泽棠默了稍顷,方叹息一声:“你起来说话!”

  陈瑞麟不起,依旧跪着禀答:“学生今日来有一事相求,求老师允诺。”

  等了半晌不闻其语,他垂眸苦笑,艰涩地说:“老师还记得曾到享来苑,问我妹妹之事么。我的话有真有假,真的是我确以为他坠井溺死,假的是那不是妹妹,是我的五弟,因年幼身子骨赢弱多病,母亲一直当他女孩儿养,以至外人皆不知他身份。如今他却找了来……”

  他又磕一首,强抑悲泣之绪,语带几许哽咽:“今晚我在忆香楼门前与他相遇,他被养得很好,高至我肩处,穿锦缎衣裳,脸颊红润,连额上被烫的疤痕都浅淡了……虽隔去数年,想分离时他尚幼小,如今仍能将我认得,唤我梦觉,而我竟神思昏昏辩不出他,实在惭悔至极。”

  “五弟已知我流落于优童身份,是如娼妇般下贱,纵他怜而谅我,我有何面目见他……”说至此已是口不能言,只暗自跪着垂泪。

  沈泽棠低问:“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事已至此,你也毋庸耿耿于怀。且说来你那五弟现在何处,你又求吾何事?”

  陈瑞麟用袖抹泪,深吸气后,才继续道:“我让侍童在后跟随,原是进了忆香楼对面盛昌馆,听闻名唤梅逊,是店里掌柜冯舜钰的长随。”

  “老师翻阅过我家旧案应知所何,实不相瞒,这委实是桩冤案,我父亲任詹事府詹事,掌统府、坊、局之政事,平日里主以替太子上奏请、下启笺及讲读陈说,协以礼仪、规谏、弹劾和规正之职。并选才俊入充太子伴读,我亦当选,与太子素来关系亲厚。父亲与我对太子殚精竭虑,忠心耿耿,怎会蓄谋将其毒害?!”

  “犹还记得当日,詹事府广邀名儒及少年才学者,进文华殿与太子同宴,实为赋诗、商榷今古、评论学论来设。谁成想父亲敬太子的那盏酒,又被太子赐给名儒林春,他饮下当场七窍流血而死。事出委实突然,父亲旋即落狱,狱中血书喊冤未果,刑部及大理寺三日后匆忙结案,陈府一时满门覆灭,至今仍恍恍不得真相。”

  陈瑞麟再磕一首,他苍白面,唇如血,目含火仰看沈泽棠:“五弟名唤陈庆祯,乃陈家一线孤脉,学生恳请老师照拂予他,若日后老师能还陈府清白之誉,学生来世必结草衔环,还报老师恩情。”

  沈泽棠暗自吃惊,宫中朝堂素来纷争之地,他明哲保身,并不爱管闲事。

  “此案已去八年之久,而司礼监及三司,会五年轮一次大审,旨在替积年沉冤大案昭雪,你家之案重审未见异议,想必其中还有你不知之处。”他顿了顿道:“至于你五弟,自然是由你这兄长照拂才是。”

  陈瑞麟听出他推托之意,神情失望又绝望道:“京城优童被残害数起未果,我欲远行躲祸,却不愿五弟随我颠沛流离,学生素知老师君子端方,温润如玉,必不会等闲视之……夜色已晚,我此行不知何时回还,望老师珍重。”

  话至此毕,他给沈泽棠深深磕三首,这才站起,辄身离开。

  沈泽棠蹙眉凝神,忽儿唤来沈容,命他这几日盯着陈瑞麟举动,若有异常,随时来禀,沈容应承着去了。

  铜火盆里兽炭已烧的通红,房中温暖又静谧,他觉得有些疲倦,朝后靠着椅背默默,忽从衣襟里掏出那四方汗巾子,荼白绫挑角绣一枝红花……浅淡的香,有种甜梅子的味儿。

  阖眸微困,便似回到栖桐院,他一掀帘子,却见个女子背立榻沿边儿,把锦褥摊散开来,穿水红靠身小袄及青缎裙子,纤细腰骨儿俯又起,起又弯,袄裙间一段腻白若隐时现,那臀瓣圆鼓鼓,晃荡的风情十足。

  他喉咙莫名的发干,正暗忖又是哪个新仆不守规矩,那女子似听得动静回首,两弯春眉,汪汪水目,咬着红嘴儿,笑盈盈看他,如山花初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