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是是是……”钟庆慌里慌张地抬头看看,急忙拉着她往前跑了好几步。待回头发现没什么异象才拍拍胸口:“还好还好……”
“怎么了?”叶青瑶不明所以。
钟庆语重心长道:“小姑娘,你不知道啊,这种积雪的山中不可大声说话,不可击碎山石,否则会有雪塌下来!有时连半座山都会跟着垮塌,你刚才真是太冲动了!”
“啊?会有这种事?”她也跟着抬头看看。
她当然看不到什么。
满山银装素裹,唯有寂静无言。
……
人是被逼出来的。
六十个平素懒惰无能的人能被逼得一口气跑十里地回到军营,那其他的人,同样的年龄差不多的体格,也一定能做得到。
又过一个月,如今的他们已经学会使用鸟铳,打靶也像模像样,其他各项更是不在话下,唯有体能仍是稍逊于其他营,但也不是差得太大,九百来号人中只有约三四十人仍体力不济罢了。
叶青瑶估得没错,那群老男人不是完全不可雕琢的朽木,问题在于钟庆。其实钟庆也并非故意放任,他虽然是个比叶青瑶壮两倍的虬髯大汉,个性却很软,对下头下不了狠劲,唯有他人从旁督促。
这一天,无风,正适合练体魄。
所有男人光着身子,跟隔壁一队年轻至少十岁的小青年一样,呼呼喝喝。
一个半月相处下来,她觉得这些人也不算不可救药的恶徒,只是从前受到的教导使然,令他们怠惰罢了。对女性的鄙夷也是如此,只要做到他们做不到的,他们自然会拜服。但这拜服比起拜服男人终归多了点酸味,毕竟,从小到大根深蒂固的思想,他们还是改不了。
比如——
“夜千总,你怎么不脱衣服啊!”果然,有人调侃她。
接着有人跟着起哄:“是啊是啊,你总是说所有人一视同仁,你自己呢?”
起哄者中,赫然有杨世丞的身影。
叶青瑶点名:“孙清,杨世丞,还有陈阿炳、黄诚……你们三十人出列。”
“作什么?”孙清大叫着出卖了杨世丞,“刚都是他说的,我没得罪你!”
“闭嘴!你们几个最差,统统留下加训,其他人解散去吃饭!”
“啊……”
接下来的时间,枯燥又艰苦,但那后一个半月晃眼也过去了。
就在这新的一年,洋溢着春暖的三月终于到来,北越漫长的冬季再次翻篇,等着下一次的降临。
三个月的时间,在场的男人皆练出了一身腱子肉,一扫先前颓靡。方督军三个月没理叶青瑶,此时到场一观也是吃了一惊。
“督军大人,五营人员皆在此,”叶青瑶半跪在他面前,“大人想看如何操练,皆可下令!”
“你……”
方显茂一时语塞,叶青瑶会错了意。
“我也一同!”她抬起头来,“这三个月承蒙钟把总的教导,我也学了不少!”
那是一张意气风发的脸,也是一张与她父亲太过相似的脸。方显茂差点恍惚,但他立刻定下心神,挥手道:“你们就按照平素,如何操练便如何吧!”
“是!”叶青瑶得令,“所有人,准备——”
击鼓声。
预示着一个新的开端。
……
“你父母的身体,就葬在这里。”
“他们的首级无法要回,所以……”
西风冷寂,多少荒坟半掩枯枝丛中,绵延数里不见尽头——冬季已尽,雪化甘露,可这坟,只有一日日、一年年,逐渐枯萎凋朽下去,无可挽回。
何为死,这便是死。
“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你还会回到这个地方,”方督军抬手拂去眼前一座墓碑上的苔藓,“那日,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叶青瑶看向他。
“我没想到那样一个身受如此重伤,看起来已经死去的婴孩竟然还能活下来……”
“哦。”她应了一声,接着看向他。
——这个人,是在想解释什么?
她这样想着,方督军却不说了。
“你不想问些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