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就在这时,卫兵举着利器围来,作势要将他们往外赶。
袁寄奴不满:“这是做什么?把我们当犯人?!”
“不,他们说无干人等立刻离开皇宫,这本就是他们内政,我们确实不该停留,我们出去吧。走……”
胡秉戎拦住他,一干人只得离开皇宫,正与赶来的叶青瑶撞个正着。
“大人!您没事真是太好了!”她欢呼一声,几人差点未将她认出。
——这个被熏得满脸黑灰、就剩一双眼晶亮晶亮的人,简直就像个猴子!
刘弦安第一个松了口气。
“夜千总?!”
劫后余生再重逢,他们难掩满腔激烈,但论感慨却又无从说起了。
她先反应过来。
“彭云等人身在公馆,安然无事,”叶青瑶再把背上的包袱皮取下给胡秉戎看,“大人,您要的书我带着,不过有两本被熏黑了,您看这要紧吗……”
“好,好……”胡秉戎随手翻了翻,激动地拍拍她的肩,“你……你们无事真是太好了……人无事就好,人……”
但他眺向远处,便说不下去了。
——人,并不是每一个都无事的。
那些残存的痛呼的,虽然身为异族,但也是人。以前,只知汉夷交战,对方死多少都不为过;可如今见他们满大街或翻滚或哭泣的老百姓,他们的神情逐渐凝滞起来。
毕竟,百姓是无辜的。
“他们太可怜了……”叶青瑶道。
她身后跟着两个很小的小孩子,是她路上顺手捞来的。混乱中不知他们的父母在哪里——也或许,他们的父母已经不在了。
百姓们正涌向皇宫,当然,任何人明白,皇宫比起外面更安全。而且,皇宫里有无所不能的女王。
有个妇人,抱着她那血肉模糊的孩子向守门的卫兵哭求着什么,但只换来粗鲁的推搡。
——啊,当然,这类事,哪个国家也都会发生。
“女王陛下精力有限,暂时不接见任何人!你们自己去找大夫!”
不用听懂卫兵的语言,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满满地这么写了。
……
他抛下身后那一切纷扰,什么灾民什么爆炸……暂时都与他无关。
步入庭中,鸟语花香,这是个与外界截然不同的世界,安宁、和谐。悠扬的琴声传来,绵延婉转,分不清哀婉还是……什么激烈的情绪。他知道她想见他了。
他步入昏暗的长廊,两名看守向他敬礼,随后,拉开了石门。
再合上。
“女王陛下……”
他半跪在她身侧,琴音堪堪停住,余音回响。
“我听到外面的骚动了,他们……被拦在宫外吗?”她说。
是啊,她总是这样仁慈的。
他低着头:“那些事与您无关,我只确保您的安全……”
“我的安全本该无足轻重,”她端坐于前,叹息道,“我是这样认为的。”
他试图反驳:“王脉是我族的根本!您不要总是开这些玩笑,您……”
但她却说:“我没有子嗣,我死去之后,王脉就能断绝,这或许是一种幸福。”
“您不该这么想。”
“艾里尔先生,你真的认为,活成一具尸体是十分值得骄傲的事吗?不……”她的手伸去,“当我十岁时被母后献祭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死了。”
“……”
——她的手伸来,轻轻抬起他的下巴。
就这样,他以仰视的姿态与她四目相对,那双碧蓝色的眸子里,清澈得什么杂质都看不见。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她问。
“没有。”
“你在为我感到悲哀吗?”
“不……我……”他试图解释,然后他发现,他的眉头确实皱到了一处。
“艾里尔先生,你真是一个本性如此善良的人,”她绽出一个笑容,“愿你永保此心。”
她或许是意有所指,或许,只是为他解惑。但无论是哪一种,他都得把自己从如此沉溺的感觉拔出:那个是他本应效忠的王,而他,永远只是她的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