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心,他没有做错什么,他是皇帝,她是臣女,是妃子,但是江儿不会这样想,中间也还隔着情理,“皇后听到一点风声,杀无赦。”
她下葬那日他去了,给她上了一炷香,朕和江儿不欠你,倘若心中不平来找朕,否则朕掀了你的墓。
以此来让他记住,未免低看了他,哪怕比这重千百倍,他也背负得起。他只怕万一死后有鬼魂,她缠着江儿,做噩梦怎么办?
(三)慧太后
慧太后对楚温沨又爱又怨,这是她的儿子,是她的依靠,但他从小跟她不亲近,跟谁都不亲近,只有对先帝有分颜色。
他自小聪颖,过目不忘,有时候他的眼神让她都害怕,仿佛什么都被他看透了,她有时也有些厌烦他。
先帝逝世前,她告诫他往后不能如此,太子不会迁就他,随便一个理由就能要了他的命。
他眼神平静,即使她哭着哀求,也没有得到他一丝波澜,“儿臣不会牵连额娘,儿臣许额娘一世荣光,请额娘心安。”
她如何能心安,他在乾寿宫外跪了三天,她跟着在宫里跪了三天,求菩萨保佑,她就这么一个孩子,要是没了,她也活不下去。
她想不到先帝能对他如此,弥留之际把皇位传于他,她不知道该喜还是忧。她也做过美梦,只是想想。
他手段强硬,不过几个月朝中再无人敢反驳,他不留恋权势,皇位对他来说不过是块踏脚石,他要的是天下。
她是糊涂,但对此事看得透彻,她自认为对他还有几分了解。她逼着他纳妃,也是想他有点牵挂,不要不管不顾。
如果知道这是他一生的遗憾,她无论如何不会这样做,只是晚了,幸好皇后没有和他计较。
他从凤郦回来就变了,她只当他是收心了,短短五年,天下唾手可得,也是该收收心了。
他也是那样做的,不再排斥后宫,对她也多了几分人气,往日来请安只有一句冷冰冰的“儿臣给母后请安。”说完沉默地待一会就走。
现在他能耐着心跟她说几句话,“天凉,母后多添点衣物和暖炉。”“儿臣觉得母后兴许用得着,就带过来了。”“景和宫缺什么母后跟葛覃说。”
“从前是儿臣不孝,请母后恕罪。”“御花园的花不错,母后闲了可以去赏赏。”“宫外的点心,儿臣去军营顺路带回来的。”
她第一次听他开口以为是幻听了,许久才回过神,“皇帝说话了?”“儿臣以后常陪母后说说话。”
她也第一次看他露出表情,他长这么大她只见过他木着一张脸,偶尔蹙下眉头,头一次见到他有额外的样子,是无奈,带着愧疚的无奈。
她欣喜若狂,偏过头擦了擦泪,“皇帝一言九鼎。”“母后放心。”不是昙花一现,他逐渐变得通晓人情,有了情绪,偶尔竟还有个笑脸。
她从未想过一切只是因为个女人,她也觉得不对劲,让她不安,让她确信的不对劲,但是他藏得太好了。
先帝曾说他心智若妖,如果……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如果把皇位交给他,岚宸必定前所未有强盛,但怕他太淡薄,往后会偏执。
倘若先帝知道会有那么个人,把他吃得死死的,平日掉滴泪,打个哈欠他都疼得心悸,所有的偏执都给了她,哪还会担忧那些。
她知道的时候觉得天都塌了,她的孩子是千古一帝,一统天下,威慑天下,谁比得上,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污点。
更多是愤怒,她受到了欺骗,他竟然为了个女人把她蒙在鼓里,骗得团团转,这些年的讨好是不是也是骗局?
她想要看看,她这个母后在他眼里算什么?他对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极尽宠爱,皇帝的尊严和架子都不要了,凭什么?
她心中有底,但是想亲眼看看,也确实要杀了她,她配不上皇帝,即使配上了,让皇帝如此痴迷也该死。
打败她的不是他的冷漠,是他眼里的心痛和无奈,让她慌乱。她无数次庆幸,庆幸她没有死,没有被她亲手杀死,否则她的孩子会疯。
她走了之后,他一日日沉默,比原来更甚,他们无论如何也捂不热他,她不得不承认那是他的命。
是她错了,如果不是她听信小人的谗言,引南商内奸进宫,她不会死,皇帝英明神武,给他时间会除掉内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