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生万世,我只爱你_作者:张幕(42)

2019-06-08 张幕

  万颜花之形之色变化无穷,全赖绕情丝所系之人是何样心思。一条绛红色的绕情丝,一端紧紧缠绕在他的腕间,另一端轻轻系在万颜树上。徽洛只觉得那娇柔的花仿佛千山万岭,齐齐压在她头上。仿佛飞鸿渡水,影过无痕,影却亦曾徜徉在波心一般,她目中残留着那朵花的娇影,那是一朵娇艳而柔媚,仿佛一触即会生疼的花,花瓣上那火红的颜色,仿佛烈焰一般灼烧着她的双瞳。

  他轻轻地说:“此花便如你目中之光。”她默默低下了头,心头忽然映现出两个画面,一个清晰而飘渺,如在云雾之上袅娜般引人迷醉,另一个模糊而生涩,如在云雾之中抽泣般令人不忍。那清晰的画面中,是一个翩翩少年郎,凝白的肌肤仿佛挽住了月光,飘飘的衣袖仿佛撷下了流云。他粲然一笑,便是流云柔柔烘住了月光,那月光里有动听的水音与风声。“凝雪。”她在心中幽幽唤了一声,那清晰的画面却忽然像是覆上了一层阴翳,那模糊的画面倒好似受了催动一般,从云雾中挣扎着,现出真身来。她望着凝雪的目中唯有一种鲜亮的火红色,仿佛初升的朝阳一般,那火红色却又生发出一种七彩的光华,恰似朝阳之光透过晶亮的露珠,幻化成的光彩。她那墨黑盈亮的眸子,仿佛露珠般清透。她眸子中透射出的光彩,映照到了另一个人的目中,那双目痴痴的,深深的,仿佛潭水一般,将自己变成了同样的色彩。“冥月。”徽洛在心中唤得一声,恍若梦中受惊一般,她竟然到此时才看清楚那一幕往昔。于是,她心内一直隐着的沉沉的愧疚一瞬之间便被另一种更深更无法面对的愧疚所取代,她忽然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灿烂的花。

  ☆、痴心稍慰

  自那日之后,她目中那火红色的光彩便日渐暗淡。一日一日,流水一般逝去。他每次归家,总是为她摘来最美的鲜花,带来动听的故事。她却似乎只能看见落叶的飘零,听见叶落的声音。

  直到有一天,她的腹中有了孩儿,她那沉寂如死水的眼眸中,才又有了光彩,只是那光彩,不再是烈火的颜色,而是如一层水碧一般,沉静,纯澈却又望不到底,仿佛碧水之上覆着一层轻薄的暖阳,竟让人有些分不清,那水碧与橙阳融汇于一处,是轻是重?是冷是暖?

  日子本可以这般寂然如流水,却也平静如流水般过下去,更何况,她已有了一个崭新的希冀。她腹中的孩儿,便如一株枯水中生出来的灵花,她以生命滋养着他,他日渐强壮的根叶,却也让她看到了来日的芳华。

  一个春风醉人的夜晚,她小心地托着肚子,缓缓步于青溟川边。这是她一日中最自在的时光,冥月从不在此时搅扰她。月,圆满而温柔,却又始终带着种清寂。徽洛喜欢月的圆满与温柔,那仿佛是她到不了的某一条河川的彼岸,她虽想要忍住羡嫉之心,却也仿佛在一个幽梦中被勾住了魂魄,心头时不时便飘过那样一片云翳。虽然那流云不曾有一瞬的停留,长久滞留于她心中的却是怅惘与清怨,她却仿佛着了迷一般,不停地让那幽梦流连于她心头,似乎连那惆怅与清怨,都是与他的一种宿命般的牵连。不论是月晴月缺,花开花落,云聚云散,只要是与他尚有一丝牵连,便足以让她沉醉。那种宿命一般的不可相却之感,更是让她常常忍不住叹气。那叹息,或是在圆月下,或是在花丛前,或是在零露旁,或是在逝水边,那轻轻的无人可闻的叹息声,无望的哀伤之中竟似让她有一种凄然的满足。也许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她爱的是圆月与花丛般的少年郎,还是零露与逝水之侧的自己。她思索着,默默抬起头,循着面前的一簇团团开着的花,让目光升向那团花一般的圆月,此时,它似乎忘却了它的圆满与温柔,只空空余下一种清寂。

  她将目光转向青溟川之上。青溟川上烟雾重重,根本望不穿。彼岸的云淡风轻,自她见了那流云烘月之境,便已弃她而去。她目中那凝视的清亮之色渐淡,她似是不再挣扎,寄望于一己之力。定心之力一散,她便似受了那水雾的蛊惑,目中不自觉痴痴迷迷起来。

  忽然,那水雾中现出一个人影来。徽洛仍是恍若身处梦中,她的神色却渐渐变了,变得像是沉入了一个更深更浓的梦中。她面上的神色虽迷蒙,她的眸子却仿佛暗夜里闪亮的夜明珠,散发出一种近乎呆滞的冷而凝的光,她无法相信眼前所见。这世上竟有这样的女子!她着一身简淡的白衣,面不敷粉,唇不点朱,眉不染黛,整个人便是一种素净的白,仿佛是从天地的初始而来,明洁纯真得不沾半点尘灰。那种白虽然不存半点华丽之感,却又绝不与单调枯涩微有关联,它反而像是凝聚了万千瑰丽而不浮华的色彩。她面上的粉晕,她唇间的娇红,她眉间的青翠,竟仿佛分别是粉荷悄赠,牡丹妙移,苍山略施。她似天边那灿烂的云霞,映照着世间的一切美妙之物,而世间之物亦将自身的光华相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