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孤魂
穹彤不敢去看云水,可她越是逼着自己不抬头,云水便越像是一团飘忽的白云,似是恍惚间便已往她身边移过来,她只觉得自己像是忙乱地奔行于一片荒草之中,越是焦急便越是找不到路径。她越来越觉得目眩神迷,似是一瞬之间便要昏了过去,她的全身,不知是被火围着,还是叫冰冻住了,像是毫无知觉,连她怀中的孩儿,都似枯草一般,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分量。她又将那孩儿抱得紧了一些,孩儿身上的温暖像是从一个遥远的地方,传到了她身上,她的心上便升起一片火热,她凄凉的目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辉,她不等那火热灼伤她的灵府,便狠狠一咬牙,紧紧闭上了双目。那团虚飘飘的白云却不止不消失,反而像是受了风吹似的,渐渐散了开去,却并不互相离散,而是像是要冲着她飘过来,将她紧紧裹住。穹彤心中又是酸楚,又是留恋,又是慌乱,直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一个血印,她再不敢停留,足尖一点,便已经离地而去。
她正待行出几丈,便要睁开双目,却忽觉自己像是撞入了一团柔云之中,满身都被一种萧索的温热紧紧围住,那便像是深冬时的光景,满地荒芜的绝望之中,仅余下的唯一一点绿意,让人又是恐慌又是爱怜,不知该如何疼惜,方能将它留存。
穹彤只觉得心怀之内像是飘过一缕花香,她不知那是什么花,但她心知唯有在他身侧,她方会有这般亦真亦幻之感。她心中一阵战栗,既觉花香袭暖,又觉冰寒入骨,她仍是不敢睁开眼睛,只狠着心道:“你放开我!”
“你当真舍得离我而去?”云水先前见穹彤这般魂不守舍,目中竟像是浑然不见自己一般,心中便生了焦急,他虽仍是聚力于修灵,心神却半刻也未当真离了穹彤。此时知觉之力有感,便顾不得灵力未曾周转足周,生生断了修灵之事,立刻飞身而起,将穹彤拢在臂弯之中。他眼见穹彤既不肯睁目瞧他,又紧紧咬住嘴唇,似是立定决心。修灵之时,灵力便在元灵之中通转,一周行满,方回复灵力之安宁清寂之态。他骤停修灵,灵力本就仍在灵府只见翻腾,此时见穹彤这般,心中更是一阵急痛与烦乱如沙搅水,一时间便克制不住,“噗”一声,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穹彤这才觉出有异,又惊又急道:“你怎么啦?”话音未落,云水已经难以支撑,仰身便往地上倒去。穹彤一手抱着孩儿,一手急急护住云水,将他轻轻往前一送,自己紧跟着又往前托住了他的腰,接着又将他往前一送,如是几次,每一次皆是离地更近,渐渐靠近一株柳树,终于一手托着云水落了地,又缓缓放下他,让他安然躺在一株柳树下。
穹彤见云水呼吸紧促,便不去问他,只伸手贴在他胸口,纳出灵根之中之灵气,往他灵府内一探,她只觉自己的灵气入他灵府,便如入无人守卫,兀自大开之门一般,知他乃是于己亲密信赖已极,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感伤,又是自愧又是自悔,只闭了双目,将两颗泪珠隐在目内,凝心细感之下,见他确是体内灵力乱行之症,此症虽不弱,于灵力颇有损伤,却无尽散灵力或灭毁灵根之虞。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大石一落,目中便有两行泪再也抑制不住,扑簌簌滚落下来。
“你,你这又是何苦呢?”穹彤不忍心看云水的面色,转过脸去拭泪。
“你,你,你。。。。。。”云水越是急切,便越是气息惶急,说不上话来。
穹彤一听,顾不得脸上犹是泪痕斑斑,便转过脸来,斥道:“现在还说什么话,不要命了么?”她语声虽厉,却如失群之雁的鸣叫,听来唯觉凄惨。
云水听来,却只觉春风拂面,温柔满怀,心道:“你到底还是舍不得我的!”他这般想着,面上便浮现出淡淡的微笑,却如淡云飞天,又是清淡又是悠闲。
穹彤见他这般神色,心中便如柔云轻动,引得抑在心底的绵绵情意破隘而出,悠悠如水,暗流不绝,唇边不自觉便也要浮起笑来,却故意板一板脸,又是斥道:“你还笑得出来!”话说到最后两个字,却是不自禁“噗嗤”一笑。
云水见她怒容未凝,悲情未散,苍白的面色与灿然的笑颜,一如冰雪与夕阳同时乍现眼前,只觉得艳色绝世,几难睁目,便只痴痴瞧着她,仿佛只怕冰雪即化,夕阳即逝,因而一瞬也不肯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