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千树发抖着扶住墙壁,心悸和寒冷包围着她,让她胸口发堵,手脚颤抖。
有一只染血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拼命地往死里掐,掐得她喘不过气来,只能梗着脖子,像只待宰的羔羊。
那只手,便是宴景然不顾一切时破口而出的、突如其来的话。
柳千树大口地呼吸着,胸口缓慢地大起伏,她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害怕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宴景然扎起的头发又倏地放下,她用食指指尖戳着自己的胸口,近乎癫狂,“我什么意思?你是私生女啊千树!你爸爸知道有你之后就跑了!你现在这个爸爸,就是个老实没用的人!就是个接盘的!”
宴景然说到这儿,眼里饱含着泪水,她抑制不住地抽泣一声,随即瞪大眼睛,像个披头散发、身穿白衣的幽灵,声音突然地温柔:“妈妈现在告诉你啦,你知道了吗?你从存在我肚子里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要被人抛弃!不管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我都是为了你好!感情不能长久,你知道吗?钱才是最重要的!我就是送你去敛财的!为你!为我……”
“我不相信你说的话!”柳千树狂怒地打断她,牙齿不住地打颤,“你是在骗我,骗我去给你骗钱!你就是个骗子!你出去!你滚出去!”
她情绪激动,用惊人的力气把宴景然往外推。
可是推到门边,宴景然却使劲地扒住门槛,死活都推不开,柳千树气得眼泪掉了下来,一甩手直接往外面跑去。
宴景然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呆立在原地像鬼魔一样。
呆呆地立了好一会儿,她才猛地从思维的过度失控和过度沉寂中乍醒过来,撒开腿往外跑,结果发现,客厅的大门敞开着,冷风从楼道里灌进来,楼道里一片黢黑。
* *
午夜十二点,顾屿杭送宋沁冉回家,准备离开时,突然听到身后喊:“等等!”
他头也不回地钻进车里,宋沁冉小跑上前,很快又坐进副驾驶座内,打开手机的灯光,低头寻找:“我的耳环不见了……”
顾屿杭无动于衷地等她找,等了二十几秒,他不耐烦地打开车内的灯,问道:“找到没?”
“啊!找到了!”宋沁冉说着,从坐垫深处掏出两个亮晶晶的东西,随即疑惑地“咦”一声,“阿杭……”
顾屿杭别过眼看她。
“你的车里坐过别的女人吗?”
“经常坐。”
宋沁冉的嘴唇微微颤了颤。
“其中一个女人的耳钻落下了!”她扒开他的手,将耳钻用力地摁进他的掌心里,旋即甩上车门,快步离开。
顾屿杭低头察看那枚耳钻,浅蓝色的,中间泛着一点微弱的光。
他记得是谁的。
他把耳钻放进贴胸的口袋里,疲倦地打了个哈欠,开车回家了。
* *
柳千树害怕却没有回头路,她一面哭一面奋不顾身地往楼下疾走,手指摸过每一面肮脏的、贴满广告单的墙壁。
快到一楼空地时,她踩空了最后一级阶梯,重重地摔了在地上,手臂和髋骨撞到坚硬且有些凹坑的路面,疼得她哭叫出声。
她崩溃地伏在地上,咬着嘴唇闷声痛哭。
深夜的寒冷像凌迟的刀片一样,一刀刀地剐在身上。
柳千树哭到呼吸困难,鼻子完全堵住,直到不间断的抽噎让使膀剧烈地颤抖时,她才捂着手臂从地上站起来。
她踉踉跄跄地摸着空气,凭着记忆中的方位,摸索到楼房侧面一个幽暗的角落里。
她冻得牙齿不住地打颤,手指仿佛痉挛一般不断地抽动着。
这个角落里有两堵墙,相比于外面的空旷,可以遮挡一点寒风,但挡不住一丝寒意。
深夜的低温像几微米的针一样扎进肌肤的每个毛孔,肌肤竖起一层御寒的鸡皮疙瘩,势单力薄地抵挡着严冬的打击。
柳千树冷得无法思考。
宴景然说过的每句话都像一条残忍的提线,钓着她的头皮将她一瞬间提上高空,俯瞰历史的场合,可怖而惊心。
可历史终究是发生过的,她却不知道宴景然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她本能地想要驳斥她,却控制不住地去思考那些事情的真实性。
倘若宴景然撒谎,说那么多只是为了骗自己去见明天约好的那个男人,那么柳千树在身世上如释重负了,对宴景然的痛恨却不免更加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