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能辨我是夫君_作者:喵晓镜(90)

  时雨对自己的母亲,实在没有太多的印象了,当初的薛婉然都比她更理解时问萍一些。可是从他们嘴里的只言片语之中,她也渐渐的意识到,就算母亲并没有陪伴自己太久,她所遗留下来的点点滴滴,都使得她长成了如今的模样。

  这些天,她一直痛恨傅嘉木的冥顽不灵,恨他的残暴冷酷,恨他近乎变态的操纵欲望,可在这一刻,流露出对于时问萍的怀念的傅嘉木看起来,又仿佛没了那些令人痛恨的特质,只是一个年轻俊美的锦衣郎,在夕阳下轻轻诉说对心上人的怀念。

  她的表情终于还是微微松动,抓紧了秋千的绳索,下一刻,她却又尖锐地问他:“可你恨我父亲,对不对?”

  “袁青岑啊……”

  比起说时问萍的温柔缱绻,傅嘉木提起这个昔日的授业恩师,语气就要耐人寻味得多了。

  他说:“恨倒是算不上,可不怎么喜欢,倒是真的。”他像是想到什么,露出一个讥讽的笑,“问萍同情尊重我,袁青岑呢?——他鄙夷我,觉得我毕竟只是个泥腿子出身的,教我那些四书五经,我念得再好,他也能挑出刺儿来,说是收我为徒,却从未对外宣扬有我这么一个弟子。不然,你以为,他袁青岑好歹也是一方大儒,他的弟子,怎么会落魄到要去参军,在刀山火海中走出自己的路来呢?”

  他的恨意实在是太明显,以至于在一瞬间,时雨想到父亲的板正性格,都险些信了他的话。

  可她很快又反驳说:“他在京中那样惦念你!‘时雨濛濛,停云霭霭,八表同昏,平路成江’,连我的名字都是为惦念你而起……可你呢?父亲在诗案之中被牵连,你没有替他说一句话,如今在我面前,也为自己千般狡辩,傅嘉木,你简直……”

  夕阳挣扎着放出最后一道红光,沉沉地坠入云层之中,小院内无人走动,连一盏灯笼都未曾点起,可气氛却凝结胶着,压得人心头烦闷。

  傅嘉木逼近了她,俯身去,看她清丽的眉眼,戏谑地说:“我怎么了?”

  她愠怒地想要避开,却到底还是让他捉住了清瘦的下颔,强迫着扭回头来,“我忘恩负义,血口喷人,是不是?”

  他原以为,对方会挣扎,会愤怒,甚至会破口大骂。

  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对上的却是她渐渐蓄起泪水的双眼。

  他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灼伤了手,猛地后退了两步。在一直以来的侵略意味外,多流露出了几分狼狈。

  第55章

  时雨的眼泪,一分是真,九分是假。

  这一分,算是给了她原本也尊重过的那个傅嘉木。

  可就算这样,眼泪的作用,居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一些。四周一片寂静,她若无其事地收了眼泪,起身时,又是那个盈盈少女,仰头看着他,说:“既然如此,你关着我做什么呢?说是报恩,可我看,你只怕并不觉得袁家有恩于你,倒是平白养个人同你争执,叫你不痛快。”

  他“哦”了一声,对于这话,竟也不置可否。只是冲着她又是一笑,以他容色,非得大红大绿这等极明媚颜色不能相配,穿得一身锦衣,好似谁家陌上少年郎,一颦一笑都勾动少女心。他道:“就凭你是她的女儿,我就要留着了,可有什么用,怕是还要晚些才能叫你知道。”

  在时雨的注视之中,他又一扬眉,说:“对了——你先头只见过乔家的二公子,可与你订婚的大公子,却是在外漂泊游荡多年,我昨儿才接到帖子,他要上门来拜访呢。”

  时雨却极沉得住气,她那一瞬的泪光仿佛只是他的错觉,这会儿又成了那个油盐不进的模样,

  傅嘉木便觉得有些索然,恰好这时候有人进来,在他身侧低声说了又长又复杂的一长串古怪的话。

  傅嘉木听得直皱眉,又恢复了往日的那个令人生畏的英国公,他道:“知道了,让他们这段时间先不要轻举妄动,等我过去。”

  打发走了这人,他又看了时雨一眼,她轻飘飘地倚在秋千架上,虽然整个人就好端端地坐在他跟前,可是纤瘦细弱,像是一阵风就能带走她。那种柔软的情愫又浮上心头,“我不会亏待你的,你好生将养着,保重身子。”

  时雨等他的脚步一踏出院子,就站起身,进了院中一处狭小的偏房。这小小的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祠堂,供着两块牌位,她在牌位前跪了下来。